第10章 水源

　　姚丽莎站在沙丘上，脚底被细沙磨得发烫，远处海浪一卷一卷地吞掉她那只剩半截的高定鞋。

　　龙弋已经走到丛林边缘，手里那根树枝在沙地上划出一道笔直的线。

　　“容器清点完没有？”他头也不回地问。

　　白露立刻应声：“两个塑料瓶、半截PVC管、帆布卷好了。”

　　“够了。”龙弋把树枝往地上一插，“能装就行。唐芯，帮裴千雅背上袋子。”

　　唐芯一个箭步蹿过去，把帆布袋往肩上一甩：“包在我身上！”

　　裴千雅缩了缩脖子，小声说了句谢谢。

　　蒋雨萌弯腰捡起一片宽大的树叶，低头裹住自己的脚，又顺手扯了两片递给旁边的白露。白露接过，没说话，蹲下就绑。

　　龙弋看了眼天，太阳刚爬过树梢，影子短得贴在脚边。

　　“走。”

　　他第一个迈步，踩进稀疏的灌木丛。没人吭声，一个个跟了上去。

　　姚丽莎还在原地站着，她咬了下嘴唇，终于抬脚。一脚深一脚浅地踩进泥地，每一步都像在抗议。可她还是跟了。

　　进了林子，光线一下子暗下来，空气闷得发潮。脚下的土开始变软，踩下去会留下浅浅的印子。

　　龙弋突然抬手，五指张开，队伍立马停下。

　　他蹲下，手指抹过一片低矮叶子的背面，指尖沾上几颗水珠。

　　“看，叶子背面有露水，而且没干透。说明昨晚湿度大，地下有水往上渗。”

　　唐芯凑过来，瞪大眼：“这也能看出来？”

　　“你要是早上不赖床，天天都能看见。”龙弋站起身，继续往前走，“植物比人诚实，渴了就蔫，有水就挺。”

　　裴千雅小声嘀咕：“那……我们是不是该记一下哪些叶子有水？”

　　“不用记。”白露走在她旁边，“记住规律就行。龙弋说的每句话，都是知识点。”

　　话音刚落，林子里传来一阵“笃笃笃”的声响，像是有人拿棍子敲木头。

　　龙弋又停了。

　　“听。”他竖起一根手指。

　　众人屏息。

　　“是啄木鸟？”唐芯问。

　　“山鹧鸪。”龙弋摇头，“它只在离水源不超过两百米的地方叫。叫声越密，水越近。”

　　他指向地面：“再看这儿。”

　　一行浅浅的爪印斜着穿过落叶层，三趾朝前，中间宽，两边窄。

　　“野猪。”他说，“它们记性好，每天同一时间去喝水，路线都不带变的。脚印收窄的方向，就是水在哪儿。”

　　唐芯眼睛亮了，直接趴下去，脑袋贴地研究爪印：“哇，这还带导航功能？”

　　“比手机准，还不用充电。”

　　裴千雅赶紧在脑子里过一遍：叶子 露水，鸟叫 方向，脚印 走向。她悄悄把这三条掐指记下来，生怕忘了。

　　白露看着龙弋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人不像在找水，倒像在上课——而且讲得还挺带劲。

　　只有姚丽莎一声不吭，双手抱臂，脸上写着“我不信”。可她的脚，还是跟着队伍往前挪。

　　越往里走，地越湿。脚踩下去，泥浆从鞋缝里挤出来，吧唧作响。藤蔓横七竖八地拦路，有的挂着刺，有的缠成死结。

　　龙弋抽出匕首，一刀砍断挡路的粗藤，顺势把军用绳甩出去，拴在两侧树干上，拉出一条低矮的牵引线。

　　“抓着绳子走，别掉队。”他回头扫了一圈，“谁掉进泥坑，可没人背你出来。”

　　唐芯第一个抓住绳子，一边走一边笑：“这算不算野外版地铁扶手？”

　　“算你命保住了。”龙弋没回头。

　　裴千雅抓着绳子，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鞋底打滑了好几次，全靠绳子拽着才没摔。

　　白露走在最后，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姚丽莎。后者脸色发白，额角冒汗，可牙关咬得死紧，硬撑着没喊累。

　　蒋雨萌突然停下。

　　“哥，你听……是不是有声音？”

　　龙弋立刻抬手。

　　所有人静止。

　　风穿过树叶的沙沙声里，夹着一丝极细的“哗——哗——”，像是布料轻轻抖动。

　　“流水。”龙弋眼神一凝。

　　他加快脚步，匕首开路，砍断最后一片挡视线的蕨类植物。

　　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小溪横在前方，水不深，流得慢，清澈得能看见底下褐色的石子和蠕动的小虫。

　　岸边泥土湿润，草叶肥厚，几株不知名的野花正开着淡黄的小朵。

　　龙弋一步步走到溪边，蹲下，伸手探进水流。

　　水凉，但不刺骨。流速稳定，说明上游有持续补给。

　　他抬头，看向下游缓坡，缓缓吐出两个字：“找到了。”

　　唐芯“嗷”一嗓子蹦起来，直接冲进浅滩，水花四溅：“我们有水啦！！我踩到水了！真水！不是梦！”

　　裴千雅跪在岸边，双手捧起一掬，凑到眼前。水在她掌心晃荡，映着天光，微微颤动。

　　她眨了眨眼，没敢喝，只是喃喃：“真的……是淡水……”

　　白露站在龙弋右后方半步远，目光扫视四周树林，耳朵听着风向，手不自觉摸了摸腰侧——那里本该有把刀，现在空着。

　　但她已经学会用脑子补装备。

　　蒋雨萌蹲在岸边，手指轻轻碰了碰一簇长在石头上的绿苔。湿漉漉的，软软的。

　　姚丽莎慢慢走到一块平坦的岩石边，坐下，把两只脚浸进水里。

　　水波一圈圈荡开，她低头看着自己泡皱的脚趾，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一分钟前她还在想，这破岛连个五星级酒店都没有，凭什么让她活？

　　可现在，水就在眼前，凉在脚上，真实得没法否认。

　　龙弋站起身，走到上游一块突出的石头上，左手插着匕首当支撑，右手抬起，指向下游缓坡。

　　“白露，你带裴千雅去那边看看有没有适合取水的浅滩。唐芯，别玩了，回来。”

　　唐芯撅着嘴从水里跳出来，甩了甩裤腿的水：“哦——”

　　“蒋雨萌，留在原地，别乱碰植物。”龙弋继续下令，“姚丽莎——”

　　她抬头，面无表情。

　　“脚泡十分钟就上来。再久，伤口容易发炎。”

　　她愣了下，嘴唇动了动，最终只点了点头。

　　龙弋环视一圈，正要开口安排下一步警戒分工——

　　蒋雨萌突然“啊”了一声。

　　众人扭头。

　　她指着溪面，声音发紧：“那……那是什么？”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溪水中央，一团透明的胶状物正缓缓漂来，像果冻，又像鼻涕，中间裹着一点微弱的荧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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