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短暂的清醒

　　裴千雅正蹲在担架边，手指搭在龙弋手腕上。他的脉搏跳得又快又弱，像被风吹动的枯叶。她刚把湿布换到他额头上，就看见他右手食指突然抽了一下。

　　“龙弋？”她轻声喊。

　　没人应。

　　她抬头看白露：“他刚才动了。”

　　白露立刻走过来，蹲下身子。唐芯也停下脚步，标枪拄在地上，盯着龙弋的脸。姚丽莎和蒋雨萌靠了过来，谁都没说话。

　　龙弋的眼皮开始颤动。喉结上下滑动，像是在吞咽空气。他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听得见我们吗？”白露压低声音问。

　　过了几秒，他眼珠在眼皮底下转了一圈，然后缓缓睁开。

　　目光很浑浊，像是隔着一层雾。但他确实醒了。

　　“水……”他吐出一个字，干裂的嘴唇渗出血丝。

　　裴千雅赶紧把水壶凑过去，只敢倒一点点在他嘴里。他没咽下去，而是用舌头把水推到后槽牙，慢慢润开喉咙。

　　“我们在往博士的研究站走。”白露说，“血狼的人已经烧了据点，我们只能去那里找药和电台。”

　　龙弋眨了一下眼，表示听懂了。

　　他又试了一次说话，声音沙得像砂纸磨墙：“对。”

　　说完，呼吸变得急促。他抬起左手，动作慢得几乎看不见，最后指向白露背包侧，地图露了一角。

　　白露立刻拿出来摊在地上。姚丽莎从旁边撕了块干净布，垫在地图下面。

　　龙弋的目光落在地图中段偏右的位置。那里有个红圈，是他们之前标记的未知区域。

　　他伸出一根手指，点在红圈边缘。

　　“别……走这里。”他说得很费力，每个字都卡在喉咙里，“磁场乱……动物会疯。”

　　白露皱眉：“你是说那片林子有问题？”

　　他点头，闭眼喘了几口气。再睁眼时，视线转向白露。

　　“你带她们……”他说，“活下去。”

　　说完这句话，他头一歪，手从地图上滑下来，砸在担架边上。

　　“龙弋！”裴千雅扑上去摸他鼻子。

　　还有气，但更弱了。

　　白露迅速收起地图，塞回包里。她伸手探了探龙弋的颈动脉，节奏不稳，但还在跳。

　　“继续走。”她说，“天黑前必须穿过这片密林。”

　　唐芯抓起标枪，走到最前面。她左肩的布条已经完全被血浸透，但她没换，也没喊疼。她知道现在不能停。

　　姚丽莎背起自己的包，顺手检查了藤条加固的急救箱。她原本抱怨最多的，现在一句话不说，只盯着脚下的路。

　　裴千雅重新给龙弋盖好毯子，把最后一小块退烧药含在自己嘴里。她怕药受潮，一直贴身带着。等需要时再喂进去。

　　蒋雨萌扶着树干站起来。她的脚踝还在肿，走路一瘸一拐。但她没提要休息，也没说疼。

　　队伍重新抬起了担架。

　　白露走在最后，手里握着枪。她时不时回头看一眼龙弋的方向，看他有没有动静。

　　走了大概十分钟，唐芯突然停下。

　　“怎么了？”白露问。

　　唐芯指着前方地面：“脚印。”

　　白露上前查看。是一串新留下的，鞋底花纹深，步距不规则，和之前那串一样。

　　“不是人走出来的。”白露低声说。

　　“像什么？”姚丽莎问。

　　“像爬行的东西直立起来了。”唐芯说，“你看这个脚印，前掌用力太重，后跟几乎没印。”

　　白露蹲下来看。确实如此。而且有些脚印旁边有拖痕，像是尾巴扫过的。

　　“绕。”她说，“往东偏十五度，贴山根走。”

　　唐芯点头，改道前行。

　　树林越来越密，头顶几乎看不到天。光线暗得像傍晚，其实才下午。

　　裴千雅一直在观察龙弋。他的脸还是烫的，但呼吸比刚才平稳了些。她轻轻摸他手腕，脉搏虽然细，但没再加快。

　　“他还活着。”她小声对自己说。

　　“当然活着。”姚丽莎听见了，“他那种人不会死在这种地方。”

　　蒋雨萌走得很慢，但她一直跟着。她记得龙弋说的“磁场紊乱”，就一直注意周围有没有奇怪的声音。鸟叫没有了，连虫鸣都听不见。

　　安静得反常。

　　唐芯突然抬手，示意全队停下。

　　她站在一棵倒下的巨树前，树干中间裂开，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撑断的。

　　她蹲下去看裂缝边缘。

　　木头不是折断的，是融化了一部分，表面有焦黑色痕迹，还冒着轻微的白烟。

　　“这树……还没死透。”她说。

　　白露走过来，伸手试探那股热气。温度不高，但持续不断。

　　“走快点。”她说，“这种地方不该有热源。”

　　队伍加快脚步。

　　又走了一段，地势开始下降。前方出现一条干涸的河床，布满碎石和断裂的树枝。

　　唐芯第一个跳下去，踩在石头上试稳。她刚迈出第二步，忽然抬头看向对岸。

　　“那边……”她开口。

　　“什么？”白露问。

　　“有光。”唐芯说，“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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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露立刻让队伍靠边隐蔽。她趴在地上，慢慢探头看过去。

　　对岸林子里，确实有一点微弱的蓝光，忽明忽灭，像是某种生物发出的。

　　“不是火。”她说。

　　“也不是电。”姚丽莎补充。

　　裴千雅抱着急救包，眼睛盯着龙弋。他刚才手指又动了一下，但没醒。

　　“我们得过去吗？”蒋雨萌问。

　　“不。”白露说，“绕。”

　　她拿出地图，对照地形。这条河床通向山谷入口，正是他们要去的方向。但如果对面有东西，硬闯风险太大。

　　“沿河往上走五百米，找高点绕过去。”她说。

　　唐芯点头，重新站到最前面。

　　姚丽莎检查了背包里的绳索和钩爪。她现在知道，每一件东西都可能救命。

　　裴千雅把水壶绑紧，确保不会晃动。她一只手始终放在龙弋胸口，感受他的心跳。

　　蒋雨萌咬着嘴唇，一瘸一拐地跟上。

　　白露最后一个下河床。她回头看了一眼那片蓝光。

　　光没了。

　　但她知道，刚才不是错觉。

　　队伍沿着干涸河道前进。碎石硌脚，但没人喊累。每个人都清楚，停下来就意味着死。

　　走了不到三百米，唐芯忽然停下。

　　她蹲下身，捡起一块石头。

　　石头表面有一层黏液，滑腻，泛着金属光泽。

　　她用刀尖刮了一点，凑近闻。

　　“铁锈味。”她说。

　　白露接过石头看了看：“这不是自然形成的。”

　　“有人处理过？”姚丽莎问。

　　“或者……有什么东西分泌的。”唐芯说。

　　裴千雅突然轻声说：“龙弋哥刚才说了‘磁场紊乱’。”

　　他们现在就在那个区域的边缘。

　　“加快速度。”白露下令，“今晚必须离开这片林子。”

　　唐芯起身，标枪横在胸前，一步步往前走。

　　姚丽莎把背包带勒紧，手一直放在武器上。

　　裴千雅轻轻拍了拍龙弋的手背：“再撑一会儿，我们就快到了。”

　　蒋雨萌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一步一步挪。

　　白露走在最后，枪口始终对着两侧树林。

　　风突然停了。

　　树叶不动，连碎石滚落的声音都没有。

　　所有人都感觉到——空气变了。

　　厚重，压抑，耳朵里嗡嗡作响。

　　“别说话。”白露低声说。

　　他们继续往前走。

　　十步，二十步。

　　唐芯忽然转身，标枪猛地刺向右侧灌木。

　　噗的一声。

　　没有挣扎，没有叫声。

　　她拔出标枪，枪尖上挂着一片灰白色的皮肉，还在微微抽搐。

　　她盯着那团东西，脸色变了。

　　“这不是蛇。”她说。

　　白露走过去看。

　　那是一小块组织，像是某种生物脱落的表皮，但结构不像任何已知动物。

　　它表面有细密的纹路，像电路板。

　　“走。”白露说，“现在就走。”

　　队伍提速。没人回头，但他们都知道，有什么东西，正在这片林子里苏醒。

　　白露盯着前方河床尽头。那里有一道坡，坡顶之后，就是开阔山谷。只要翻过去，就能看到地图上的R.S.07。

　　她看了眼担架上的龙弋。他还活着，那就必须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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