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无声的呐喊

　　孙德胜和艾山带领的侦察小队，如同投入沙海的石子，一去便是大半个月，音讯全无。营地里的等待，从最初的期盼，逐渐发酵成一种沉甸甸的焦虑。宋书羽表面上依旧沉稳，处理着营地的各项事务，指导着冬小麦的田间管理，督促着工坊的生产，但苏青能看出他眉宇间隐藏的忧色，以及他每晚必定在无线电监听室停留到深夜的习惯。

　　这天深夜，戈壁滩上刮起了大风，呜咽的风声如同鬼哭，搅得人心神不宁。宋书羽在指挥所里，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反复研究着那张标注了侦察小队预定路线和可疑区域的地图，试图从抽象的线条中找出一些线索。

　　突然，监听室的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值班战士小刘激动得有些变调的声音：

　　“宋干事！宋干事！有信号！是孙班长他们的紧急求救信号！”

　　宋书羽心头猛地一紧，扔下手中的炭笔，一个箭步冲出了指挥所，顶着风沙奔向监听室。

　　简陋的地窝子里，小刘正戴着耳机，全神贯注地倾听着，手指在一个本子上快速记录着。那台拼凑起来的收音机里，传出的不再是规律的morse电码，而是一种极其微弱、断断续续、但带着特定长短间隔的敲击声！

　　“是简易信号码！不是电码，是声音信号！他们在用某种方式敲击，通过我们约定的备用频率发射！”小刘语速飞快地解释，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信号非常弱，干扰很大，但能分辨出是孙班长他们出发前约定的危险和求救信号组合！还有……方位信息！”

　　宋书羽一把抓过记录本，上面是小刘根据信号强弱和断续规律，结合简易信号码规则破译出的零碎信息：

　　“……遇伏……伤亡……南……魔鬼城……被困……急需救援……”

　　信息残缺不全，但关键要素已经清晰——侦察小队在南方一个叫“魔鬼城”的地方遭遇埋伏，出现伤亡，被困住了，急需救援！

　　魔鬼城！宋书羽的目光瞬间锁定在地图上那片用红色虚线粗略圈出的、代表着风蚀地貌的复杂区域。那里沟壑纵横，如同迷宫，是传说中进去就难以出来的地方！

　　“确定位置了吗？”宋书羽声音沙哑地问。

　　“大致方向在南偏西，距离……根据信号衰减程度估算，可能超过八十公里！具体地点应该就在‘魔鬼城’范围内！”小刘肯定地回答。

　　八十公里！魔鬼城！遇伏！伤亡！

　　每一个词都像重锤敲在宋书羽的心上。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继续监听！尽可能获取更多信息！同时，尝试用最大功率，间歇性发射我们的识别信号和简单的回应指令，告诉他们，我们收到了！让他们坚持住！”宋书羽快速下令，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是！”

　　宋书羽转身冲出监听室，凛冽的寒风让他瞬间清醒。他一边快步走向营地中央，一边对闻声赶来的李铁柱吼道：

　　“紧急集合！所有战斗人员，携带武器弹药和五日份口粮，十分钟后集合！通知阿卜杜勒大叔，我们需要最好的向导和骆驼！”

　　凄厉的紧急集合哨音，瞬间刺破了营地的夜空，也惊醒了所有人的梦。

　　没有人询问原因，长期的军事化管理和共同的使命感，让战士们以最快的速度从地窝子里冲出，披挂装备，奔向集合点。篝火被重新点燃，映照着一张张紧张而坚毅的脸庞。

　　苏青也匆匆赶来，脸上带着担忧：“书羽，怎么回事？”

　　“侦察小队在魔鬼城遇伏，被困，有伤亡，急需救援。”宋书羽言简意赅，一边检查着自己的步枪，“我必须亲自带人去。”

　　“太危险了！”苏青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胳膊，“魔鬼城那种地方……敌情不明……”

　　“正因为危险，我才必须去！”宋书羽看着她，眼神在火光下异常明亮，“孙德胜、艾山，还有那些队员，是我们的兄弟，是为了营地才深入险境的！我不能丢下他们任何一个！”

　　他顿了顿，语气放缓：“营地就交给你和阿卜杜勒大叔了。加强警戒，看好家。”

　　苏青知道无法改变他的决定，她松开了手，用力点了点头：“你们……一定要小心！一定要把他们……都带回来！”

　　这时，阿卜杜勒大叔也带着艾山的父亲和另外两名熟悉南方地形的族人赶了过来，还牵来了十几峰最强壮的骆驼。

　　“宋，魔鬼城是胡都诅咒的地方，地形像魔鬼的肠子，很容易迷路，而且有流沙和可怕的雅丹（风蚀土墩）。”阿卜杜勒大叔脸色凝重，“我知道一条相对安全点的古道，可以带你们靠近，但进去之后，就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谢谢您，大叔！这就够了！”宋书羽感激道。

　　十分钟后，一支由宋书羽亲自带领的、包括二十名精锐战士和阿卜杜勒大叔等三名向导在内的救援队，已经集结完毕。每人配备了充足的武器弹药、干粮、饮水以及急救包。为了应对可能发生的战斗，还携带了唯一一挺轻机枪和部分缴获的冲锋枪。

　　“同志们！”宋书羽站在队伍前，声音在风沙中显得异常沉稳，“我们的战友，此刻正在魔鬼城浴血奋战，等待我们的救援！前面是龙潭虎穴，我们也必须闯进去！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把兄弟们，一个不少地救出来！”

　　“出发！”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坚定的行动。救援队骑着骆驼，如同离弦之箭，冲开夜幕和风沙，向着危机四伏的南方，疾驰而去。

　　苏青和留守的战士们站在营地门口，望着迅速消失在黑暗中的队伍背影，心中充满了担忧和祈盼。

　　风，还在呼啸，仿佛承载着远方战友无声的呐喊，也吹动着救援队义无反顾的征程。

　　沙枣坡的这个夜晚，无人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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