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风起于青萍之末

　　就在宋书羽和郑教授在黑石沟为煤矿开采呕心沥血之时，独立一团基地及其周边，并未因为上次土堡大捷而彻底平静。孙德胜和李铁柱深知“树欲静而风不止”的道理，并未放松警惕，反而进一步加强了对外侦察和内部巡防。

　　然而，敌人似乎也变得更加狡猾和隐蔽。

　　陈刚的侦察分队扩大了活动范围，不再局限于废弃土堡方向，而是开始有意识地向更遥远的戈壁深处、以及一些人员往来复杂的绿洲边缘地带渗透。他们化妆成牧民、猎户或者小商贩，试图捕捉任何不寻常的蛛丝马迹。

　　这天，赛买提和另一名化装成牧羊人的侦察兵，在距离基地约三天路程的一个小型绿洲集市上，发现了一些值得注意的迹象。

　　这个集市位于几条古老商道的交汇处，平时就有南来北往的各色人等，鱼龙混杂。赛买提他们牵着几只羊，假装出售，耳朵却竖得老高，眼睛像鹰隼一样扫视着周围。

　　他们注意到，集市上出现了几个生面孔。这些人不像普通的商人或牧民，他们很少主动兜售货物，也似乎对购买东西兴趣不大，更多的是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目光不时扫视着集市上的人群，尤其对那些看起来像是兵团人员（尽管穿着便装，但气质和口音有时会暴露）或者与兵团有来往的本地人，格外关注。

　　“不对劲，”赛买提低声对同伴说，“那几个人的眼神，像是在找什么。”

　　更让他们起疑的是，其中一人在与一个本地小贩交易时，看似随意地打听道：“听说北边来了很多汉人，在戈壁滩上开荒种地，还建了工厂？搞得挺红火？他们那边……最近太平吗？有没有听说遇到什么麻烦？”

　　问题听起来像是好奇，但结合那几人之前的表现，就显得有些刻意了。

　　赛买提不动声色地靠了过去，假装挑选旁边摊位上的土盐，将对话听了个大概。

　　那小贩也是个憨厚人，没什么心机，随口答道：“是啊，北边是来了不少解放军，搞生产，对我们也挺和气，买东西给钱也公道。麻烦？没听说啊，前阵子好像听说他们打了胜仗，剿了一伙土匪，现在安稳着呢……”

　　问话之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随即打了个哈哈，岔开了话题。

　　赛买提心中警铃大作。这些人，在打听独立一团的情况！而且似乎特别关心独立一团是否遇到了“麻烦”！

　　他没有打草惊蛇，记下了这几人的相貌特征和离开的方向，然后与同伴迅速离开了集市，将情况通过秘密渠道传回了基地。

　　几乎在同一时期，基地内部也反馈回来一些细微的异常。

　　负责在基地外围放牧的战士报告，最近几天，发现远处有身份不明的骑手远远地眺望基地，当巡逻队靠近时，对方便迅速离去。

　　玉矿驻守部队也报告，听到夜间有不明信号弹在很远的方向升起，颜色和频率都与己方不同。

　　甚至秦湘云的学校里，一个来自附近部落、平时很乖巧的孩子，无意中说起，前几天有个陌生的“叔叔”给了他一块糖，问他学校里有没有教打仗，老师们晚上忙不忙之类的问题。孩子懵懂，只觉得糖好吃，话却记在了心里，回家学舌被父母听到，警惕的家长立刻报告了团里。

　　这些信息单独来看，似乎都算不得什么大事。可能是好奇的牧民，可能是其他部队的信号弹，可能是不懂事的陌生人随口问话。

　　但当孙德胜和李铁柱将这些零散的信息与赛买提带回的情报放在一起分析时，一股寒意油然而生。

　　“这不是孤立事件！”李铁柱指着地图上那个绿洲集市、发现不明骑手的方向、信号弹升起的大致区域，“你们看，这些点，隐隐构成了一个对我们基地的半包围圈！有人在系统地、多渠道地搜集我们的情报！”

　　孙德胜脸色阴沉：“而且打听的都是我们的防卫情况和是否安稳……这像是在评估我们的实力和状态！跟土堡那伙人背后的‘老板’手法很像！更隐蔽，范围更大！”

　　“看来，打掉一个土堡，只是斩断了他们伸过来的一只触手。”宋书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刚从黑石沟风尘仆仆地赶回来，脸上还带着煤灰，听到消息立刻赶到指挥所。“背后的黑手并没有放弃，反而改变了策略，从明目张胆的武装渗透，转向了更隐蔽的情报搜集和外围监控。”

　　“他们想干什么？”苏青担忧地问，“为下一次进攻做准备？”

　　“很有可能。”宋书羽沉声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们在摸我们的底，寻找我们的弱点。或许是在积蓄力量，或许是在等待时机。”

　　指挥所内一片沉默。刚刚因为煤矿初见成效和换装新武器而带来的乐观情绪，被这突如其来的、无形的压力冲淡了不少。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孙德胜猛地站起身，“他娘的，跟老子玩阴的！陈刚！”

　　“到！”

　　“扩大你的侦察范围！给我盯死那个绿洲集市，还有所有发现异常的区域！想办法摸清那些打听消息的人的来历和落脚点！必要时，可以抓一两个舌头回来问问！”

　　“是！”

　　“李参谋长，内部警戒再提升一个等级！加强对生面孔的盘查，特别是通往玉矿、煤矿道路沿线的巡逻密度！通知阿卜杜勒大叔和所有与我们交好的本地乡亲，请他们帮忙留意陌生人和异常情况！”

　　“明白！”

　　“老宋，”孙德胜看向宋书羽，“煤矿那边进度要加快，但也要注意安全防卫。我调一个排的兵力，加强黑石沟的警戒！”

　　宋书羽点了点头：“好。另外，我建议，我们可以适当释放一些烟雾弹。”

　　“烟雾弹？”

　　“对。”宋书羽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比如，我们可以故意让外界以为我们因为开采煤矿遇到了巨大困难，进展缓慢，甚至夸大我们的物资短缺情况。或者，散布一些关于我们内部因为分配问题产生矛盾的小道消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迷惑对手，让他们无法准确判断我们的真实情况。”

　　孙德胜眼睛一亮：“好主意！这事让政治处的同志去办，要做得自然！”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独立一团领导层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些细微的异常，并迅速做出了反应。一场围绕情报与反情报、侦察与反侦察的无声较量，在这片广袤的戈壁滩上，悄然拉开了序幕。

　　敌人如同隐藏在阴影中的饿狼，虽然暂时收敛了爪牙，但那贪婪而危险的目光，从未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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