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福气”计划

　　“怎会不愿助你！”

　　墨无暇霍然起身，衣袂翻飞间带起一阵清风。她眸光灼灼，字字铿锵：

　　你我既为成好友，我自然信得过你的性子，何须多言？虽不知前因后果，但观你三人神色……话音微顿，忽似想起什么，眼底陡然腾起怒焰：

　　“那明璐瑶竟以欺凌弱者为乐？泠泠年方十三，在这之前无修为，甚至连口都不能言，她怎敢......”

　　“此事说来话长。”明若泠轻抚袖上暗纹，眸中泛起一丝迷离，“原本那些前尘往事，于我皆是混沌。可近来每清醒一回，记忆便清明一分......”

　　她话音微顿，似有万千思绪在眼底流转，终是化作一声轻叹：

　　“待往后，我再细细说与你听。”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她暗自思忖：今日不过小惩大诫，若将底细尽数托出，终究不是明智之举。

　　“无妨~”

　　墨无暇眼波一漾，轻旋身坐到明若泠身旁，纤指挽住她衣袖，

　　“我不也藏着许多未说与你听么~”她忽凑近几分，青丝扫过檀木案几。

　　“待下回定要寻个良夜，我们秉烛深谈！”

　　两人相视一笑，如并蒂莲开。

　　风阑与雪霁见状，终是将悬着的心落回原处。雪霁素手执壶，斟了两盏清灵茶，茶烟袅袅间，二人方觉指尖微颤，方才那番惊忧，竟需借这茶香方能压住三分。

　　明若泠想着，如果让雪球出手可能更加隐蔽，但如果频繁倚仗空间秘术，要是哪天有失灵的时候后果不堪设想......终究需得自身历练。

　　她素手一扬，四道朱砂符箓破空而出，分镇四方。只见灵光流转间，一道无形屏障骤然成形，将内外声响尽数隔绝。

　　“这......”

　　墨无暇檀口微张，眸中惊色难掩：“泠泠，你竟已能融符入阵？”

　　明若泠纤指轻抬，下颌微扬：“虽尚在觉醒境，但该通的符道……”指尖忽有灵光流转，“可一样不少。”

　　墨无暇怔然望着那尚未散尽的阵纹，心头蓦地滚过一念：原来符修挥袖成阵，竟比剑修劈山斩海更显玄妙。

　　她下意识抚过腰间佩剑，生平头回对器修之道生出几分踌躇。

　　不知她现在想弃了器修，家里人同意吗......

　　明若泠忽地倾身向前，玉指在案几上勾画出一道灵纹：

　　“无暇，不若我们共演一出符器整蛊计划？”

　　她眼尾掠过一丝狡黠，指尖凝出的灵光竟化作蝴蝶停在墨无暇剑鞘上，“就当是庆贺你我今日结缘，让那明璐瑶...亲自为我们献上祝贺可好？”

　　风阑：回来了回来了......

　　雪霁： 那个狡黠的小姐回来了......

　　墨无暇眸光骤亮，当即抚掌应道：“妙极！”

　　四人遂围作一圈，青玉案几上渐有灵纹隐现，只见雪霁从袖中排开七枚铜钱，暗合天时方位。

　　计议正酣，风阑忽地竖指抵唇，耳畔一缕青丝无风自动却是将「听风术」催至极致。

　　“那明璐瑶此刻仍在雅阁，”她眸底灵光微闪，正使唤人重沏第二壶云涧灵茶......

　　“好！那就这样做。”

　　......

　　万宝酒楼二层听风轩

　　明璐瑶正捏着珍珠流苏娇笑：“月姐姐瞧我这新簪子，可是大长老赏的南海珠呢~”

　　忽闻门扉三响，外间传来小二的通传声。

　　锁秋莲步轻移，方启朱漆雕门，便见那跑堂手托青玉盘，其上琉璃瓶内金浆微漾，正是“九酝春”独有的灵芒。

　　“两位仙子安好。”

　　明璐瑶抬眼看去是一楼被她“撞到”小二，便展颜一笑，没有怀疑。

　　“天字阁有位贵客，特为仙子们点了这瓶百年春酿......”他眼角余光扫过室内四人再开口：“已付过三倍灵石，请您们慢用~”

　　朱漆门扉开合刹那，谁都不曾察觉……

　　一道玄铁机关鼠自梁上闪过，尾钩轻挑，将一物混入明璐瑶的酒具

　　“叮——”

　　珍珠坠入酒盏刹那，盏底暗刻的赤蝎纹骤然亮起。明璐瑶还未来得及欣赏这流光，喉间忽如吞了十斤辣椒精魄，呛得她泪眼婆娑。

　　“咳咳...这什么！！”

　　鎏金酒壶脱手砸落，琼浆泼洒间，雪色留仙裙上暗绣的护体符文竟亮起诡谲粉光。

　　更骇人的是，那些酒渍突然蒸腾起甜腻雾气，分明是......

　　“呀！”

　　江小姐，江挽月突然掩唇惊呼，纤指直指明璐瑶腰际。

　　但见那月白衬裙上，竟凭空浮现两道朱砂符纹，「赝品」二字如活物般扭动着，每道笔画都在吸收酒气疯长。

　　不过须臾，二字已艳如泣血，更可怕的是……

　　明璐瑶指尖掐诀的速度越来越快，可体内灵力却如同被冻住的寒泉，任凭她如何催动都凝滞不动。

　　那些往日信手拈来的法诀，此刻竟像被什么无形之物生生掐断了灵脉连接......

　　明璐瑶仓皇起身时，满头珠翠应声迸散。

　　梁上忽掠出一道玄光，正是那玄铁机关鼠，叼着珍珠凌空飞旋。那傀儡兽爪踏八卦方位，转眼间便用珍珠在鲛绡毯上布出个丈余的“假”字，每颗珠子都泛着讥讽的冷光。

　　江挽月见状，当即掐起「浣尘诀」，指尖灵光如流水般朝明璐瑶裙摆拂去。

　　可那清尘灵雾刚触及酒渍，竟像撞上无形屏障般轰然溃散！

　　更骇人的是，溃散的灵光反被酒气吞噬，转眼化作几缕胭脂色的烟雾......

　　江挽月不死心，又掐诀朝明璐瑶散乱的发髻打去一道「归云咒」。

　　可那发丝非但未重新绾起，反而如中毒蛇般扭曲纠缠，最终竟自行盘成个耻辱的堕马髻——恰是勾栏女子最爱的款式。

　　“你......还好吧？”她颤声问道，指尖还残留着被反震的酥麻。

　　她眼前的明璐瑶已经拿起一张静心符准备贴给自己，谁知道竟无风自落。

　　明璐瑶的指尖狠狠掐进掌心，连静心符燃尽的灰烬烫红了肌肤都未察觉。她突然意识到，这根本不是寻常恶作剧！

　　喉间的灼辣如附骨之疽，每吞咽一次都像咽下刀片。

　　更可怕的是那甜腻香气，竟顺着经脉往灵台钻，感觉她的灵根都蒙上桃色雾气。

　　堂堂明府四小姐，此刻却像被丢进勾栏熏了三日的妓子，连袖口褶皱都渗出糜艳味道。

　　“究竟是谁......”

　　她强压着震碎桌案的冲动，染着丹蔻的指甲在青玉案上刮出刺耳鸣响。能同时禁她术法、符箓、灵力......需要满足修为比她高，且跟她有仇。

　　明璐瑶倏地闭目凝神，任由那辣味灼烧舌尖。

　　一刻钟...只需撑过一刻钟！

　　她忽然想起二长老曾捻着白须道：

　　「天下禁锢之术，皆如春雪朝阳，强不过一刻光阴。」当时只当是老头子絮叨，如今字字如救命稻草。

　　不对...若真是仇家，怎会用时效如此短的术法？

　　被废黜的执事？那废物早被她亲手挑断手筋，连捏碎传讯符都做不到......

　　除非——找到了帮手替他......

　　下一刻她瞳孔骤缩，又想到一个人——明若泠。

　　明璐瑶眼底刚浮起的惊疑又倏地消散。

　　那傻子就算醒了又能如何？大房如今竟然还护她得比金丝雀还紧，估计是见不得人，连大伯上月归家时，她还是被拦在院外吃了闭门羹。

　　别是傻子变疯子了~

　　她舌尖抵着齿关冷笑，忽觉喉间辣意都褪了三分

　　......

　　听雨轩内，鎏金香炉吐着雪青烟缕。明若泠指尖轻旋茶盏，盏底残存的赤色符纹犹自流转：

　　“这辣椒油调制的画符，倒比朱砂更...”

　　她忽地抿唇一笑：“更教人刻骨铭心！”

　　“下回改用梅子酱如何？”

　　墨无暇叼着水晶肘子含混道，油亮指尖在案几上画了个圈。

　　“保准让她浑身冒……”

　　果然干完活容易饿啊！

　　“噗嗤！”

　　雪霁突然笑指着桌子上剩余的那些青瓷酒盏：

　　“墨小姐你也太牛了！我们算是现场看了一场未来机关器修大师表演了！”

　　墨无暇闻言，举着啃了一半的水晶肘子朝雪霁虚点两下，油光水亮的酱汁顺着肘子皮滴落，却在半空被一道无形灵力托住，凝成个小巧的酱色铃铛。

　　“有眼光！”

　　她鼓着腮帮含糊赞道，指尖一弹，那酱铃铛便叮当落在雪霁发间。

　　“赏你的『玲珑酱铃』，能顶三日不饿！”

　　“哇，谢谢墨小姐赏赐，这酱铃在我这可能要吃灰啦，跟着小姐出门就不会挨饿~”

　　雪霁也不矫情，还和墨无暇逗起趣来。

　　雪霁笑吟吟接过酱铃，指尖故意一抖，那铃铛竟变作个憨态可掬的酱色小猪，趴在她掌心哼哼。

　　“这禁锢符加上我的机关，最多只能困住她一刻钟。”

　　墨无暇说着信手将沾着酱汁的指尖探向身边莲台，那青玉雕琢的莲瓣竟自行舒展，汩汩清泉自花蕊涌出。

　　净水诀流转间，不仅将水晶肘子的油渍涤荡一空，更有点点青莲幽香缠上她腕间，恍若刚采过月下芙蓉归来。

　　“泠泠可还过瘾？不过瘾我们再商量个新的！”墨无暇觉着这事情真是有趣。

　　明若泠指尖轻点茶盏，抬眸浅笑：“不必了，她这般高傲的人，想必有一阵子难受了！”

　　“也是，横竖还有下次~”

　　墨无暇忽地狡黠一笑，招手唤来那只玄铁机关鼠。但见她素手翻飞，三两下便拆开鼠腹暗格，竟从里头拈出颗留影珠来：

　　“没想到吧？这小家伙早把明璐瑶的窘态刻得清清楚楚。”

　　明若泠三人顿时眸光大亮，连茶盏都顾不得放下便围拢过来。

　　虽早知计划周全，可哪有亲眼瞧着那骄横仙子花容失色的模样来得痛快？

　　厢房内，四人围看着留影珠中明璐瑶狼狈的模样，一时忍俊不禁。墨无暇更是笑得前仰后合，险些打翻案上茶盏。

　　“噗哈哈哈......还好这隔音阵未撤！”

　　她抹着眼角笑出的泪花，指尖一弹，那玄铁机关鼠竟也配合地在地上滚了两圈，活像笑到打跌的模样。

　　明若泠以袖掩唇，却掩不住眉梢漾开的笑意；风阑与雪霁对视一眼，亦从对方眸中瞧见几分畅快。

　　明若泠指尖轻点留影珠，珠面泛起涟漪般的微光：“这珠子......”她眼尾微挑，似笑非笑地望向墨无暇。

　　“拿去便是！”

　　墨无暇爽快地将珠子一抛，“我留着反倒占地方。待你日后……”，她忽地凑近明若泠耳畔，压低嗓音笑道：

　　“待你堂堂正正收拾她那天，再当面放给她瞧.....”

　　话未说完，自己倒先憋不住，一声笑倒在软榻上，袖中机关鼠都被震得滚落出来。

　　四人笑闹正酣，风阑忽地捏紧袖角，轻咳一声：

　　“小姐......”她欲言又止地瞥向窗外渐沉的暮色，“您可还记得今日......”

　　明若泠环着的手一顿，长睫微颤：“啊，我忘记什么事情了？”

　　“今日出门，夫人叮嘱大少爷今日会到家，让您早点回府......”

　　雪霁小声接话，指尖无意识绞着帕子，方才若非风阑提醒，她险些也要误了时辰。

　　“哎呀！”

　　明若泠猛地起身，掌心重重拍在额间，震得鬓边珠钗簌簌作响：“糊涂了！岂有让归家兄长枯等的道理。”

　　更何况......今日若真是明惟清归府，便是他们兄妹“正式”相见的第一面。

　　墨无暇见状，指尖一翻便拈出枚鎏金令牌，不由分说塞进明若泠掌心：“正事要紧！

　　”那令牌不过寸余，却通体泛着星砂光泽，正面浮雕着千机鼠噬月图，背面以古篆刻着「神机」二字。

　　“下回来寻我，只管拿这个砸岳三脑门！”她促狭地眨眨眼，“那小子最怕听令牌碰撞声，保准跑得比我的机关鼠还快！”

　　明若泠眸光微闪，指尖在袖中轻轻蜷起，识海中已经翻滚着寻找有没有什么标志性一点的物品。

　　“无暇，”明若泠指尖轻挠眉心，忽地笑出声来，“这礼今日先赊着......”

　　她迎着暮色向前两步，裙摆扫过满地碎金：“待我去天工阁寻你时，定备份大礼！”

　　“谁要你客套！”墨无暇一把勾住她手腕，“走啦，璃姑姑的传讯符都快把我袖袋烧穿了~”

　　暮色如熔金倾泻，为四人衣袂镀上流霞。远处传来归巢鹤唳，恰似为这场相逢按下鎏金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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