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弃舟徒步，风雪新途

　　突然，明若泠眼睛一亮，抬手拍了拍仍旧稳稳站在她肩头的雪球：“小雪球，到你最擅长的领域了！立刻生成一条新的、安全的返回航线！”

　　雪球眨了一下湛蓝色的眼睛，小脑袋可爱地一歪：「主人稍等~」

　　它用爪子挠了挠毛茸茸的耳朵，发出细微的咔哒声，如同在启动某个精密仪器，蓝色的眼眸中瞬间有无数据流符文飞速闪过。

　　「报告主人，我的环境扫描与路径计算模块刚刚完成了对周边三千公里地形的重新勘测和模拟分析。数据显示，此地存在另一条地面路径，风险系数评估远低于高空飞行穿越不稳定空域。」

　　“地面路径？”明若泠和裴寂昀闻言，同时将目光投向它。

　　「是的！」雪球用力点了点小脑袋。

　　一道微光从它眼中投射出来，在两人面前的雪地上形成一幅清晰的、半透明的立体地形图。

　　为了让裴寂昀也能看见，明若泠很自然地凑近一步，轻轻挨了一下他的手臂，随即用手抓住他的手腕。

　　只要与她身体接触并经她同意，对方便能共享雪球投射出的影像。

　　裴寂昀先是微微一怔，讶异于她突然的接触，下一秒，他的注意力就被瞬间出现在二人眼前的、精细无比的透明立体地形图完全吸引了过去。

　　「看这里，」雪球用小爪子指向地图上一道蜿蜒的蓝色线路，「我们可以从冰谷西侧绕行，避开主碰撞区。这条路线大部分位于古老冰川峡谷之下，能有效规避大部分高空能量乱流和极光迷障的影响。缺点是……无法使用云舟这类大型飞行法器，峡谷地形复杂多变，且部分区域有强磁场干扰，只能依靠步行或者使用轻身符、神行符之类的符箓赶路。」

　　「根据历史气象数据模拟，未来七天，这条路线有超过90%的概率遭遇持续性强降雪和冰风暴，能见度和行动会受到很大影响。」雪球补充道，语气变得严肃了一些，「这是主要的行进风险。」

　　裴寂昀的目光紧紧落在那条细致标注的地面路线上，深邃的眼眸中光芒微闪，快速权衡着利弊。

　　高空飞行，速度快，但目标大，风险集中且猛烈，需时刻以修为硬抗天地伟力，消耗甚巨。

　　地面行进，速度慢，耗时长，但风险相对分散，且多是自然环境带来的考验，对于修士而言，应对暴风雪、复杂地形，远比应对无法预测的空间裂缝和迷失神智的极光要来得“简单”和“可控”。

　　更重要的是……地面行进，意味着更多并肩同行的时间。

　　他侧过头，看向身旁正在凝神查看地形图的明若泠。

　　寒风吹起她几缕墨色的发丝，拂过她凝白而认真的侧脸。与她并肩同行，穿越风雪……这个念头悄然浮现，便如同种子落入心湖，瞬间生根蔓延。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裴寂昀心中已然有了决断。但他并未直接表露，而是转向明若泠，语气是一贯的冷静分析，条理清晰：

　　“雪球的分析很有道理。高空之路，变数太大，虽快却险。地面之路，虽需耗费时日，且需忍受风雪严寒，但风险更为可知可控。以你我修为，应对极端天气，总比应对那捉摸不定的空间裂缝和迷障要稳妥得多。”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那些标记着暴风雪的区域，语气放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至于风雪……虽有碍行程，但并非无法克服。我身上带有辟寒护身的法器，亦可绘制御风辟雪的灵纹。只是……要辛苦你陪我一路跋涉了。”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们也可原路返回。”他补充道，将选择权交还给她。

　　他的分析合情合理，完全是从安全性和可行性出发，听不出半点私心。

　　明若泠仔细听着，又看了看雪球投影出的那条路线以及标注的风险。

　　确实，相比于可能瞬间吞噬云舟的空间乱流和让人神识溃散的迷障，暴风雪和复杂地形虽然麻烦，但似乎……真的简单多了。

　　至少这些困难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可以用符箓、用修为、用智慧去一步步克服。

　　她最怕的是那种需要耗尽所有、却依旧可能徒劳无功的对抗，比如那两道锁链符箓。而眼前的跋涉，更像是一场艰苦但目标明确的远征。

　　她抬起头，对上裴寂昀的目光，看到他眼中那份沉稳与笃定，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消散了。她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清浅却坚定的笑容：

　　“你分析得是。与其在高空提心吊胆，不如脚踏实地稳妥前行。不过是些风雪罢了，没什么大不了。就这么决定吧，我们走地面路线。”

　　“反正还有时间，就当真的来游历雪山了。”

　　见她欣然同意，裴寂昀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他颔首，干脆利落地将云舟收回储物空间。

　　“好。那便即刻出发。”

　　他率先迈步，离开了那能遮挡部分寒风的冰山背风处，凛冽的风雪瞬间扑面而来，却在他身周三尺之外悄然滑开，仿佛遇上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他微微侧身，很自然地将明若泠护在了身后风势较小的一侧。

　　明若泠拍了拍肩头的雪球：“接下来的导航和预警就交给你了。”

　　「包在我身上，主人！」雪球挺起小胸脯，一副重任在肩的模样。

　　两人一兽，身影很快便融入了茫茫风雪之中，沿着那条古老的冰川峡谷，向着南方，踏上了另一段充满未知却也注定不同的归途。

　　风雪呼啸，前路漫漫，但有人同行，似乎连这极地的严寒，也变得不再那么难以忍受。

　　冰川峡谷深处，风声呜咽如泣。

　　雪球周身流转着淡淡的紫色光晕，将【幽影闪】的功能运转至能承受两人的负荷，一种奇异的力场悄然扩散，将它和明若泠、裴寂昀一同笼罩其中。

　　下一刻，三道身影如同融入阴影，变得模糊不清，以一种近乎瞬移的速度悄无声息地向前闪烁突进，每次闪现都在百米开外，只在原地留下几乎难以察觉的空间涟漪。

　　这极大地节省了他们的体力和灵力消耗，也让穿越这片危险区域的速度提升了许多。

　　连续数次【幽影闪】后，前方狭窄的冰谷终于到了尽头，隐约可见一片被风雪模糊了的、低矮建筑的轮廓，像是一个依靠着山壁建立的、早已废弃的小小村落遗迹。

　　雪球眼中的银光微微黯淡：「主人，能量需要短暂缓冲，前方三里外有一处废弃的山神庙，结构尚算完整，可以歇脚。」

　　恰在此时，明若泠感觉到手腕上的凝晖镯中，那枚许久未有动静的通讯玉简正持续不断地散发出异常的热度，显然积压了不止一条讯息。

　　三人当即改变方向，朝着雪球指示的废弃山神庙行去。

　　庙宇十分破败，门窗歪斜，到处结着厚厚的冰霜，但主体结构尚存，至少能遮挡风雪。

　　裴寂昀挥手打出几道净尘诀，清出一片干净区域，又弹出一簇幽蓝的冰焰悬浮在半空，既驱散了寒意，也带来了光亮和些许暖意。

　　明若泠这才取出那枚烫得惊人的玉简，将其注入灵力。玉简微光闪烁，一道道信息瞬间浮现在她眼前。

　　是大哥明惟清发来的讯息，而且数量极多，最早的一条是在数日前。

　　前面的信息充满了焦急和担忧，显然是明惟清办事回来去找她，却发现她不在府中，且种种迹象表明她并非普通外出，连连追问她的安危，语气越来越凝重。

　　直到后来，或许是感知到了通讯玉简另一端她并未有生命危险，明惟清的讯息才逐渐平静下来，但依旧透着不放心，并开始告知她一些青桑国后续的情况。

　　明若泠仔细阅读着，神色微凝。

　　其一，明远果然在那日宫宴后被父亲亲自出手擒回了明家地牢，但那位神秘的二长老却如同人间蒸发，最后查到的踪迹指向了玄霄阁方向。

　　玄霄阁地界处暗藏不少危机，暗地追查的人不敢轻易靠近。

　　地牢已被父亲亲自加固防御，无人能营救。而在天宪司的柳氏，也被母亲乔雅月强势押回，与明远关在了一处，只等在外的祖父祖母归来后再次定夺。

　　其二，关于血鸠和血煞盟，依旧没有任何线索，对方仿佛彻底沉寂了下去，但这反而更让人不安。

　　其三……

　　明若泠的目光落在最后一条信息上，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姬姓皇室与周家丞相之女的婚宴，给明家发了请柬，并且……特意点名明家小姐必须到场。此外，那位准皇子妃周芷薇，还频频派人上门，邀请她“叙旧”。

　　她阅读玉简时并未刻意避讳，裴寂昀就站在一旁调息，目光掠过玉简上流转的灵光，虽未细看全部内容，但最后那条特意加粗强调的讯息，他还是捕捉到了。

　　见她眉头紧锁，裴寂昀开口，声音在破庙中显得格外清晰：“皇室婚宴，为何特意点名你必须到场？”

　　这不合常理，明家势力是大，但也不至于让皇室在婚宴请柬上单独强调一个未出阁的小姐。

　　明若泠抬起头，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无奈和荒谬的神情，她叹了口气：“因为那位准皇子妃，周丞相的千金，周芷薇。”

　　“她似乎，对我抱有极大的恶意。”

　　明若泠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趣闻，“起因大概是很多年前，皇室二皇子那边曾有过意向，多次上门想与明家结亲。但那时我……你知道的，自出生便失魂呆傻，不通修炼，后来那意向自然也就不了了之，当作从未存在过。”

　　“而这位周小姐，据说与二皇子情投意合，如今终于要结为道侣了。可她大概是担心明家势大，皇家如今势微，会重提旧事？所以总是想方设法地要压我一头，证明她比我好千万倍，好让二皇子彻底想不起我这个人。”

　　明若泠摊了摊手，“很莫名其妙，是不是？我连那位二皇子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叫什么名字都记不住，更别说见过了。就这么凭空多了一个处处看我不顺眼的敌人。”

　　更别提上次他们皇室还疑似参与了玄霄阁的三煞夺运阵，针对他们明家，往深处了想，明家都不可能再与皇室续什么秦晋之好。

　　她话音落下，却发现裴寂昀没有立刻接话。

　　破庙里只有冰焰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和庙外的风雪呜咽。

　　明若泠疑惑地看向他，只见裴寂昀微微垂着眼眸，侧脸在冰焰幽蓝的光线下显得有些紧绷，周身的气息似乎沉凝了几分，不像刚才那般平和。

　　半晌，他才抬起眼，目光深邃地看向她，声音听起来比平时低沉了些许，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原来……你还有过婚约。”

　　他顿了顿，像是下意识地接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一种复杂的、近乎本能的赞叹，却又混着别的、难以分辨的情绪。

　　“……你这么好的人，天赋绝顶，聪明坚韧，人又……长得跟天仙似的……若是他见过你……”

　　若是那劳什子二皇子见过泠儿如今的风姿，知晓她的好，肯定会缠上来。

　　一想到可能与她并肩、与她名字被联系在一起的人不是自己，他心底就开始冒起一股陌生而酸涩的情绪，开口的声音都不自觉地有些发闷。

　　这话听起来像是调侃，但明若泠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她眨了眨眼，忽然想起一事，唇角弯起一抹狡黠的弧度，故意板起脸道：

　　“喂，我们的裴公子，别说我。你身边不也有个‘小迷妹’？那位一直跟在周芷薇身边的林家小姐林清灵，从血煞盟救出她又在万宝酒楼一见之后，就对裴公子你念念不忘，宫宴上为了你，还对我出手呢！”

　　她本意是想转移话题，顺便调侃回去。

　　然而，裴寂昀的反应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只见他眉头骤然锁紧，眼中瞬间掠过一丝冰冷的厉色，之前的那些复杂情绪顷刻间被一种纯粹的恼怒所取代：

　　“林清灵？就是万宝酒楼拦路的那只苍蝇？”他的声音陡然变冷，带着毫不掩饰的厌烦，“她居然还敢在宫宴上对你出手？！”

　　那股属于年轻强者的凛冽气势不经意间流露出来，带着逼人的寒意。

　　他几乎忘了刚才那点微妙的醋意，全部心神都被“有人竟敢对明若泠出手”这件事所占据，少年心性中被触逆鳞的愤懑瞬间被激发。

　　他猛地看向明若泠，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回去之后若见到她，我定替你教训她！”

　　这话他说得毫不迟疑，仿佛这是天经地义、无需思考的事情。

　　明若泠看着他瞬间炸毛、一副要立刻去找人算账的护短样子，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冰蓝的火焰跳跃着，映照着她笑靥如花，也映照着裴寂昀那张写满认真和“我的人不能欺负”的固执脸庞。

　　然而，在裴寂昀看似冲动的话语之下，心底却已悄然记下了一笔。

　　林清灵是吧？

　　不仅仅是教训，他暗自思忖，眸底寒光一闪而逝，定要寻个稳妥的由头，让这烦人的苍蝇再也无法出现在泠儿面前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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