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归途漫漫，试探浅浅

　　明若泠的拳头死死攥紧，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裴寂昀的眼神也彻底冷了下来，如同万载寒冰。

　　杀意，不再仅仅是出于自身安危，更添了几分替天行道的凛冽。

　　必须除掉这些人！

　　但两人都极富耐心，没有立刻动手。

　　裴寂昀用眼神示意明若泠稍安勿躁。明若泠会意，轻轻摸了摸怀中的雪球。

　　雪球的湛蓝眼无声地亮起微光，开始了扫描。

　　「扫描中……检测到目标群体每人腰间令牌内置微弱能量反应……」

　　「检测到三人怀中藏有特殊玉符，能量结构不稳定……」

　　「检测到为首者神识与远程通讯法阵有隐晦连接……」

　　雪球将扫描结果投射到明若泠和裴寂昀的视网膜上。

　　裴寂昀眼中寒芒一闪，凑近明若泠耳边，用气音极快说道：

　　“令牌信标需同时摧毁。那三枚报警玉符，必须在他们反应过来前瞬间夺取。为首者的神识连接，我来中断。”

　　“我会用‘玄冰极境’冻结庙内空间一息时间。这一息之内，我解决头目和持有玉符的三人，你清理其余杂鱼，雪球负责隔绝此地。务必一击必杀。”

　　他的计划冷酷而高效。

　　明若泠重重一点头，眼中没有丝毫犹豫。

　　两人气息彻底收敛，如同蛰伏的猎豹，锁定了各自的目标。

　　破庙内，玄霄阁的修士们还在喝酒吹牛，对即将降临的死亡毫无所知。风雪在庙外呼啸，仿佛一曲送葬的挽歌。

　　下一刻，破庙内火光摇曳，映得裴寂昀眸中六星芒阵如寒冰碎裂，骤然迸射出刺骨厉芒。他并未结印，只一念微动——

　　“玄冰极境！”

　　一股无形却摧人肺腑的极寒之力以他为中心轰然绽开，如冰潮怒涌，瞬息吞没整座庙宇！

　　时间仿佛被生生掐止。

　　庙内所有修士——谈笑的、举杯的、皱眉抱怨的——刹那间僵如泥塑，脸上笑意未收、怒容未散，却已彻底凝固。呵出的白汽在半空中凝作细碎冰晶，悬停不动。他们经脉中的灵力如冻川滞流，再难运转分毫。那是彻入神魂的冷，夺尽一切生机与反抗。

　　一息之内，破庙已成寒冰墓室，寂绝无声。

　　几乎就在领域展开的同一刹那——

　　裴寂昀身影如鬼似魅，倏忽消失，再现时，已立于那嗓音沙哑的头领面前。

　　他并指如剑，指尖寒星闪烁，疾点对方眉心！同一瞬，一道无形无质却锐如冰锥的神念——魂刺，已狠狠凿入头领识海，将他与远方那道隐晦联络的法阵纽带斩得粉碎！

　　“噗。”

　　轻微如雪落寒潭。

　　头领眼中的惊骇才刚浮起，便已彻底黯淡。眉心一点冰蓝急速蔓延，将他由内而外彻底冻绝。连一缕神魂讯息都未能逃出。

　　裴寂昀身影却毫不停滞，如死亡之风穿梭于冰雕之间。

　　他接连闪现在三个被雪球标记的修士身侧——指风或点或拂，轻描淡写掠过心口或是储物袋所在。

　　极寒之力透入，不仅顷刻间扼杀生机，更将他们怀中那几枚将发未发的报警玉符连同周围寸许空间一道封入绝对零度之中，化作几枚死寂冰坨。

　　另一侧，明若泠亦如惊鸿骤起！

　　领域发动之瞬，她已疾掠而出。怀中雪球银瞳炽亮，一层无形却坚实的能量屏障彻底笼罩破庙，隔绝内外。

　　她手中无刃，但指尖缭绕的空灵之力却比一切利刃更锋锐、更寂灭。身法飘忽如烟，每一次闪烁，便必有一名被冻结的修士喉间现出一线微不可见的血痕，或心口悄无声息地湮灭出一个空洞。

　　她的动作精准、优雅、迅疾，不带一丝冗余，如一场寂静的死亡之舞。

　　那些修士直至倒下，仍凝固着生前一瞬的神情，连恐惧都来不及滋生。

　　一息，毕。

　　“玄冰极境”之力如潮消退。

　　“噗通……噗通……”

　　十余具僵硬的尸身轰然倒地，闷响不绝于庙宇之中。他们脸上残存着生前百态，唯双眼空洞，再无生机。血腥气刚刚腾起，便被庙中残余的凛冽寒意冻结、压散。

　　破庙之内，唯余裴寂昀与明若泠并肩而立，脚下横陈尸骸。

　　雪球自明若泠肩头跃下，飞快扫描四周：「所有生命信号消失。身份令牌信标衰减中……频谱已记录。未侦测到任何讯号传出。屏蔽场稳定。」

　　行动完美，无声无息。

　　明若泠轻轻吁出一口气，望着满地尸身，眼中掠过一丝复杂，旋即化为更坚冷的决然。这些人，死有余辜。

　　裴寂昀俯身取下头领腰间令牌，又仔细检视那几枚被彻底冰封的玉符，确认再无后患，指尖幽蓝冰焰一闪，将所有尸体与遗物尽数焚为冰尘，湮灭无痕。

　　他转向明若泠，语气沉静如深潭：“此地不宜久留。须即刻离开，之后更需谨慎。玄霄阁的网，比预想更密。”

　　明若泠重重点头：“嗯。”

　　二人再无迟疑，迅速抹去最后一丝痕迹，身影一闪，已如融雪般消失在庙外漫天风雪之中。只余下空荡破败的庙宇，在风中呜咽，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风雪呼啸的冰川峡谷被远远抛在身后。

　　处理完玄霄阁暗哨，明若泠与裴寂昀毫不停留，远遁千里。

　　在一处隐蔽冰蚀洞穴中稍作调息，两人对坐商议。

　　“徒步虽可避高空监测，但太缓，且难保不再遭遇巡查。”裴寂昀指尖划过岩壁，“方才那些人虽已解决，但难保没有后手。一旦失联，玄霄阁必警觉。”

　　明若泠颔首：“不如再借云舟。此次全力隐匿，高空飞行反而能速离霜鸾。”

　　“正该如此。”裴寂昀道，“只需在关卡前降下绕过即可。”

　　议定便行。

　　裴寂昀祭出云舟，指诀翻飞间，隐匿符文没入舟体，云舟光华内敛，形体渐趋模糊。

　　明若泠取出上古隐匿符箓，贴附于关键节点。雪球跃上控制台，电子眼流光闪烁：「光学伪装适配……能量屏蔽最大化……开启预警规避……」

　　云舟悄无声息升空，化为一抹虚影，向南疾驰。

　　其后路程，果如所料。虽需频繁降落步行，但有雪球预警，反倒快上许多。

　　二人扮作游历散修的兄妹，气息收敛，混入人流毫不起眼。裴寂昀微调骨相，令容颜更显平凡。

　　一路无话，唯有风尘仆仆。

　　直至一日，云舟行至荒凉戈壁上空，下方是靠绿洲维系的边陲小城。依例，他们需在城外降落，步行穿过。

　　于城中简陋茶寮歇脚时，邻桌几个商人打扮的修士高声谈笑，语中提及一处地名，抓住了明若泠的注意。

　　“……这趟去‘沙渊鬼市’血本无归！淘来的上古法宝，全是废铁！”

　　“嘿，那就是你眼力不行！沙渊考的就是眼界运气！”

　　明若泠心弦一颤！

　　她立时想起混沌天书所载：破解【阴阳逆阙锁心符】所需的数种罕有材料，大多偏门绝迹。而这类鬼市，正是最可能觅得线索之地！

　　她看向裴寂昀，恰逢他也抬眼望来，眼中映着同样思忖。

　　“沙渊鬼市……”明若泠以指尖蘸水，在桌上写下四字，“我们要找的东西，或许在那里。”

　　裴寂昀沉吟片刻，颔首：“鬼市险恶，真假莫辨。但确是寻觅稀有材料最可能之处。值得一试。”他略顿，“沙渊地处三不管，玄霄阁势力薄弱，或更安全。”

　　明若泠听着，也在思考着前去碰运气的可能性。

　　茶寮喧嚣依旧，邻桌商人关于鬼市光怪陆离的描绘充满诱惑。

　　但片刻之后，她的心慢慢沉静下来。

　　她内视凝晖镯。里面剩余的灵石数量，相较于她曾经的身家，可谓寒酸。大部分灵石，已为兑换【赤阳暖玉】与系统做了交易。

　　没有灵石。

　　这三个字像冷水，浇熄了她的热情。

　　鬼市固然可能淘到宝贝，但更多是漫天要价。没有充足灵石，就算遇到需要的东西，也只能眼睁睁错过。更何况——

　　她的目光扫过茶寮里形形色色的人，想起一路追杀。

　　沙渊鬼市鱼龙混杂，更容易藏污纳垢。玄霄阁眼线难保不存在。若是对方以重利相诱，难保不会有人为了赏金而出卖他们。在无法之地，一旦暴露，面临的可能就是群起而攻之，后果不堪设想。

　　风险太大，收益却毫无保障，且可能严重耽误返程。

　　权衡利弊，明若泠深吸一口气，眼中热切褪去，转为清明冷静。

　　她看向裴寂昀，压低声音传音：

　　“裴寂昀，算了，沙渊鬼市……暂时不能去。”

　　裴寂昀抬眸看她，眼神询问。

　　明若继续道：“其一，我灵石所剩无几，即便真遇所需之物，也无力竞拍。其二，鬼市混乱，我们身份敏感，悬赏极重，难保不会有人见利忘义。其三……我离开太久，大哥那边恐生变故。”

　　她条理清晰，将风险一一摆出。

　　裴寂昀安静听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他欣赏她此刻的清醒。

　　其实他心中也转过类似念头。沙渊诱惑虽大，但对他们并非最佳选择。他只是想先听听她的想法。

　　见她分析透彻，他当即点头：“你所言极是。鬼市之行，变数太多，弊大于利。当务之急，是安全返回青桑，巩固自身，再图后续。”

　　他语气坚定：“材料虽难寻，但未必只有鬼市一途。通过可靠渠道慢慢搜集，比贸然闯入稳妥得多。”

　　见裴寂昀毫不犹豫支持自己，明若泠心中最后一丝犹豫消散，生出并肩作战的踏实感。

　　“嗯，”她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清浅却坚定的笑容，“那就按原计划，尽快返回。”

　　裴寂昀回了她一个浅淡的笑意，随即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开口问道：“泠儿，此番回去，你是否要闭关直到星罗战开始？”

　　明若泠摇摇头：“你忘了？还有一个人的婚宴，我必须要参加。估计回去要不了几天，日子就快到了。”

　　“我能去吗？”裴寂昀这话脱口而出后，心中微微一紧，暗自懊恼是否太过唐突。他面上却依旧维持着云淡风轻，只一双墨玉般的眸子专注地看着她，不漏过她一丝一毫的反应。

　　明若泠确实有些意外，眨了眨眼：“你想去？”

　　她印象里，裴寂昀并非喜好凑这等热闹之人。

　　然而，对上他那看似平静却深藏期待的目光，她心尖像是被极细微的羽毛轻轻扫过，瞬间了然——

　　他哪里是想去婚宴，他只是……想寻个由头，再多些与她共处的时光。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一丝难以言喻的暖涩交织的情绪悄然蔓延。她弯了弯唇角，语气放缓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自然可以。皇家广发请帖，你若想去，届时便与我同去便是。” 她没有点破，却给出了应允。

　　得了她应允，裴寂昀心口那点忐忑瞬间化为一丝隐秘的欢欣。他唇角微扬，轻声道：“好。” 那笑意比方才真切了几分。

　　接下来的一路，裴寂昀的话似乎比方才多了一些。他状似无意地将话题引向更琐碎的方向。

　　“听闻那二皇子与周家女是青梅竹马？” 他问道，目光悄然留意着她的反应。

　　明若泠自然听出了他话里的试探。她心中微叹，目光掠过远处层叠的山峦，像是看到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遥远距离与重重阻碍。她语气依旧平静，却不再是全然的不解风情：

　　“嗯，是呀！感情甚笃，令人羡慕。”

　　她承认这份美好，语气中甚至带上一丝极淡的向往，但这向往之后，是更深的沉寂。

　　她想到了自身背负的家族血仇，想到了东洲大陆与太初灵域的遥不可及，那刚刚萌芽的、因他而生出的细微欢喜，便被这沉重的现实悄然压下。

　　裴寂昀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语气中那细微的变化与后续的沉寂，心下微沉，却又不愿放弃。

　　他接着她的话，声音放得更轻缓，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安抚：

　　“修行之路漫长，若能得一知心人长久相伴，确是幸事。无论前路如何，总值得期待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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