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窃听名姓，凡心燎原

　　“泠儿？”母亲乔雅月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明若泠骤然回神，对上母亲关切而隐含提醒的眼神。她深吸一口气，将眼底翻涌的情绪尽数压下，恢复成一片沉静的湖泊，微微颔首：“娘亲，我没事。”

　　她今日依旧是一身素雅却不失身份的月白云纹长裙，发间只簪着那支裴寂昀所赠的月魄簪，除此之外并无过多饰物，在这遍地锦绣珠光中，反而显得格外清丽脱俗，引人注目却又带着生人勿近的清冷。

　　乔雅月今日则是盛装出席，身着象征明家主母身份的端庄华美礼服，仪态万方，眉宇间既有属于一流世家女主人的雍容沉稳，亦暗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与审视。

　　她们身后，跟着的是明惟清和裴寂昀。

　　明惟清一身靛蓝劲装，外罩锦纹长袍，身姿挺拔如松。

　　他面容冷峻，目光锐利如鹰隼，不着痕迹地扫视着四周繁华却暗藏机锋的环境，如同一头守护领地的雄狮，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然气息。

　　而一旁的裴寂昀，则依旧是一身月白长衫，风姿清雅，卓然不群。他只是静立一旁，便宛若谪仙临世，自成一幅清冷画卷，引得周遭不少女眷悄然侧目，脸颊微红。

　　然而，他那双深邃若寒潭的眼眸，却始终未曾偏离分毫，只专注地落于前方那抹清冷素雅的身影之上，带着一种无声却坚定的守护。

　　明敬并未前来。

　　对外宣称是旧伤复发，需静养调理，实则是以此种姿态，向皇室与周家表达一种无声而冰冷的抗议与不合作。

　　早有宫中内侍恭敬上前，躬身引路。这一次，盛宴并未设在曾经历过风波诡谲的太极殿，而是安排在了皇宫中最为开阔恢弘的“寰宇广场”之上。

　　广场显然经过了极尽用心的布置。

　　四周矗立着雕龙画凤的汉白玉华表，其上悬挂着喜庆的宫灯与流转着灵光的幡旗。无数张铺着明黄锦缎的案几呈环形排列，层次分明，既严格遵循着等级尊卑，又确保了所有宾客都能毫无遮挡地看到广场中央那片特意空出的、用于举行仪式与献艺的区域。

　　穹顶之上，有数位高阶修士联手布下的透明结界，光华流转，既能阻隔风雨，又不影响天光洒落，此刻阳光透过结界，显得格外温暖明亮，为这场盛宴镀上了一层辉煌的金边。

　　眼前的一切皆井然有序，安详和谐，充满了喜庆热烈的气氛，仿佛彻底洗刷了上次宫宴那种暗流涌动、杀机四伏的诡异记忆。

　　在内侍的躬身引导下，明家一行人被带至距离中心主位不远不近、位置恰到好处的一处席案落座。这个位置既彰显了明家作为顶级世家的尊崇地位，又微妙地保持了一种不易察觉的距离感。

　　明若泠翩然跪坐于案几之后，垂眸敛目，姿态优雅得无可挑剔，仿佛已彻底融入这片歌舞升平的盛景之中。唯有她自己知晓，那宽大衣袖之下微微蜷起的指尖，以及那颗于喧嚣热闹中始终保持着一分冰冷警惕的心。

　　盛宴，弦歌已起，却尚未真正开始。

　　寰宇广场上，宾客云集，笑语喧哗声与悠扬的丝竹乐声交织，愈发显得热闹非凡。

　　就在这时，入口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只见几位身着华丽宫装、珠翠环绕的少女在一众宫女内侍的簇拥下款款走入。

　　为首的正是三公主姬萱与四公主姬瑶，而紧跟在她们身侧，神态亲昵仿佛自己也是皇室一员般熟稔的，正是精心装扮过的林清灵。

　　林清灵一踏入广场，那双眼睛便如同猎鹰般锐利地四处扫视，几乎没费什么力气，瞬间就锁定了明家席位所在的方向——

　　更准确地说，是瞬间锁定了那个无论身处何地都如皓月般清冷夺目的裴寂昀！

　　她脸上立刻绽放出巨大的惊喜与痴迷，也顾不上身旁的两位正牌公主，提着繁复的裙摆就快步朝着那边走去，脚步轻快得几乎要雀跃起来。

　　三公主姬萱性子似乎较为软弱怯懦，见林清灵这般不管不顾，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没敢出声，只是有些无措地看了看四周。

　　四公主姬瑶则微微蹙了蹙精致的眉头，似乎对林清灵的失礼有些不满，但也没多说什么，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明家席位，落在了那个垂眸静坐、仿佛周遭喧嚣皆与他无关的月白身影上，眼神变得复杂难言。

　　林清灵一阵风似的来到明家席案前，先是故作矜持地对着乔雅月和明惟清行了个不算太标准的礼：“清灵见过明夫人，明大公子。”

　　然后，她的目光就彻底黏在了裴寂昀身上，脸上飞起红霞，声音也变得又娇又嗲，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这位公子！我们又见面了！算上上次在万宝楼门口的惊鸿一瞥，这已经是清灵第三次见到公子了呢！看来我们真是有缘！”

　　她故意忽略了裴寂昀身旁的明若泠，仿佛她根本不存在一般，一双秋水明眸直勾勾地看着裴寂昀，充满了期待：“不知公子可否告知清灵您的尊姓大名？

　　清灵对公子……仰慕已久。”她说到最后，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少女的娇羞，若是换做寻常男子，恐怕早已心神荡漾。

　　裴寂昀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眼前只是一团虚无的空气，只是专注地看着自己面前晶莹的玉盏，周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息。

　　一旁的明惟清脸色已经沉了下来，若非场合特殊，他早就出声呵斥了。

　　乔雅月倒是保持着主母的雍容风度，只是脸上的笑容淡了许多，语气温和却疏离：“林小姐，今日是二皇子殿下与周小姐的大婚之喜，宾客众多，还请注意场合仪态。”

　　林清灵却仿佛根本没听出乔雅月话中的逐客之意，见裴寂昀不理她，心中又是委屈又是不甘，竟又上前半步，几乎要凑到裴寂昀的案前：“公子……”

　　这时，跟在后面过来的姬瑶实在看不下去了。她看着明若泠自始至终连头都未曾抬一下，完全无视了这边的闹剧，仿佛她们都是空气一般，再想到宫宴那夜是明若泠出手……以及后来皇室的所作所为，让她无颜面对，更不敢再像从前那般亲昵。

　　此刻见林清灵如此纠缠，而明若泠那般无视的态度，更是让她心中如同针扎般难受。

　　她轻轻拉了一下林清灵的衣袖，低声道：“清灵，别闹了，大典快开始了，先回席位吧。”

　　三公主姬萱也怯怯地附和：“是、是啊……”

　　林清灵正在兴头上，哪里肯听，不满地甩开姬瑶的手，正要再说些什么。

　　一直沉默如冰的裴寂昀终于有了反应。他并未看林清灵，而是微微侧过头，对身旁的明若泠低声道，声音不大，却清冷得如同碎玉，足以让附近几人听清：“有点吵。”

　　语气平淡无波，却带着毫不掩饰的厌烦。

　　明若泠这才缓缓抬起眼眸，目光清冷如雪山初融的溪水，先是淡淡地扫过一脸僵住、脸色由红转白的林清灵，然后看向两位公主，微微颔首，算是见礼，语气疏离而客气：“三公主，四公主。”依旧完全无视了林清灵的存在。

　　她这反应，比任何疾言厉色的呵斥都让林清灵难堪！仿佛她林清灵费尽心思的表现，根本不够资格入对方的眼，连被正视的资格都没有！

　　林清灵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羞愤、难堪、怨恨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姬瑶被明若泠那冷淡的一眼看得心中一刺，慌忙低下头，再也顾不得其他，扯着还想说什么的林清灵和三公主，几乎是半强迫地将她迅速拉离了这是非之地。

　　一场小小的风波，尚未真正掀起，便已戛然而止。只是离去的林清灵眼中充满了不甘和怨毒，而四公主姬瑶的心绪，却愈发纷乱复杂，如同乱麻。

　　……

　　林清灵被四公主姬瑶几乎是硬拖着离开明家席位附近，她脸上火辣辣的，只觉得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是在无声地嘲笑她的自作多情和被人彻底无视。

　　羞愤、不甘、还有对明若泠那高高在上漠视态度的怨恨，如同毒蛇般嘶咬着她的心脏。

　　“哼！”她用力甩开姬瑶的手，赌气般扭过头，语气冲撞，“我自己会走！”

　　她不再理会两位身份尊贵的公主，也没有返回皇室女眷的席位，而是咬着唇，眼神闪烁地朝着与中心主位相反的方向，假意欣赏广场边缘精心布置的景致，慢慢踱步，心思却全在身后。

　　趁着无人特别注意，她身影一闪，如同灵猫般巧妙地利用几处摆放着大型灵植盆景和装饰性雕塑的阴影，悄无声息地绕到了明家宴席侧后方的位置。

　　这里宾客稀疏，且有多重气息混杂——谈笑声、侍从轻微的脚步声、灵食香气与阵法微弱的波动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天然的遮蔽。

　　林清灵屏息凝神，从储物袋中迅速取出一枚得自家族的、能够极好隐匿气息的“敛息玉符”紧紧握在掌心，全力运转家传功法，将自身存在感降到最低，如同彻底融入了背景的阴影，小心翼翼地潜伏下来。

　　她今日盛装，灵力波动本就与平日稍异，此刻精心隐藏，在这喧闹庞大、气息纷杂的宴会场上，竟一时未被察觉。

　　她死死盯着那个月白色的身影，心脏因紧张和一种病态的兴奋而剧烈跳动。她一定要知道他的名字！无论如何！

　　时间一点点流逝，宴席间的气氛愈发热烈。或许是等待仪式有些无聊，或许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场景，她看到明若泠微微侧过头，对身旁的裴寂昀轻声说了句什么，唇角似乎还勾起一丝极淡却清晰的弧度。

　　距离稍远，人声鼎沸，她听不清具体内容。

　　但紧接着，她就看到那位始终清冷如冰山的谪仙公子，竟然回应了！他微微颔首，侧脸线条在光线下似乎都柔和了些许，然后，她清晰地看到他的唇形动了动，说了三个字！

　　与此同时，或许是怕对方没听清，或许是恰好周围声浪短暂低落，明若泠带着确认语气、略微提高了一点点的清越嗓音，清晰地穿透了细微的嘈杂，钻入了林清灵极度专注的耳中：

　　“......裴寂昀？”

　　这三个字如同九天仙乐，又如同平地惊雷，瞬间狠狠撞入林清灵的脑海，牢牢刻印其中！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哪几个字，但作为姓氏，她几乎可以肯定那个发音是“裴”！

　　她知道了！她终于知道他的名字了！如此独特！如此好听！与他的人那般相配！

　　极度的兴奋让她心神剧烈激荡，握着的敛息玉符控制不住地微微一颤，周身竭力维持的隐匿气息瞬间泄露了一丝极细微、几乎难以捕捉的波动。

　　几乎是同时！

　　正与明若泠低语的裴寂昀，墨玉般的眸子骤然转向她藏身的阴影方向！虽然那里空无一人，但他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眼中掠过一丝冰冷彻骨的厉色，仿佛实质的寒刃。

　　明若泠也若有所觉，清冷的目光随之淡淡扫过那片区域，眼神微凝。

　　林清灵吓得魂飞魄散，心脏骤然紧缩，几乎停止跳动！她哪里还敢停留片刻！

　　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借着盆景的掩护，以最快的速度，如同丧家之犬般逃离了那片区域，心脏狂跳得如同擂鼓，后背瞬间被惊出的冷汗彻底浸湿。

　　太可怕了！那个男人的感知太敏锐了！简直非人！

　　但巨大的恐惧之后，是更加疯狂、更加炽热的兴奋与占有欲！

　　虽然还不知道他具体来自何方，是何等尊贵的身份，但光是这个名字，以及他那通身的气派和深不可测的修为，就足以让她断定，他绝非池中之物！必定来历惊天！

　　她再也顾不得这是什么二皇子的大婚盛宴，也顾不得是否会引人侧目失礼，满心满脑只剩下一个疯狂燃烧的念头——

　　立刻！马上！回去动用林家所有能动用的力量，不惜一切代价去查！去查清楚关于这位“裴”公子的一切！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为何会突然出现在青桑国？还与明家走得如此近？

　　她一定要得到他！

　　只有她林清灵，才配得上这样惊才绝艳、神秘尊贵的男子！

　　林清灵脚步匆匆，甚至带着几分慌乱踉跄，几乎是逃离了寰宇广场，将身后的喧嚣、繁华与皇室盛典彻底抛诸脑后。

　　此刻她心中熊熊燃烧的，只剩下那个刚刚窃听来的名字，和她势在必得、近乎疯狂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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