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破障玉碎

　　西院众人如木雕泥塑般僵立原地，连衣料摩挲声都刻意放轻，明老夫人指间溢出的化神威压，正似有若无地笼在她们头顶。

　　柳氏攥着帕子的指节发白，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乔氏笑吟吟凑近老夫人，将方才的剑拔弩张碾作齑粉。

　　晾着才好呢，乔氏抚过女儿鬓角时，余光瞥见柳氏发间微颤的步摇，心中暗自想到。

　　当年她还只有惟清的时候，类似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不少，只是没想到这西院竟然想将明璐瑶中雷火毒、曜灵轩被炸两件事情都归于他们头上。

　　乔氏垂眸掩去眼底厉色。若真找出炸院之人，她何止赠丹，怕是要将库房那瓶能助融灵巅峰破境的“九转玄灵丹”都拱手相送！

　　「主人，明璐瑶拿出的证物全是东院之物。」

　　雪球的传音让明若泠险些气笑，敢情这位明四小姐平日去东院是专捡破烂的？脏水倒是一茬接一茬准备得齐全。

　　眼见火候已到，她忽然轻叩茶盏：

　　“适才二哥说怜惜四妹遭雷火之毒......”

　　瓷音未落，满堂欢愉如被寒霜冻结。明正霄夫妇的目光似两柄淬了冰的剑，倏地刺向西院众人。

　　诡异的是，西院主子仆从拢共不过十人，在东院黑压压四五十人的包围下，活像暴雪中瑟缩的鹌鹑。

　　那对身上带有魔气的丫鬟......

　　明若泠余光扫过廊角，锁秋缚柳正如提线木偶般僵坐，衣袍下隐隐有暗纹蠕动，竟似在刻意避开众人视线。

　　明璐瑶急步上前，裙摆带起的风掀起了地上尘埃，朝明老夫人深深福身：

　　“瑶儿见过祖母！二哥哥怜惜之心，瑶儿纵受些苦也......”

　　“嗯。”

　　老夫人这声轻应像片雪花落在她后颈，冻得她脊椎发僵。余光瞥见明若泠正悄悄按住祖母手腕，那亲昵姿态刺得她喉头发苦。

　　“我这做姐姐的，自然最疼四妹妹。”

　　明若泠忽然旋身逼近，三件灵符物件在她掌心浮空翻转，灵气如锁链缠绕指间，

　　“四妹遭此祸事，姐姐听说后还曾来过四妹的院子看望，本是好心之举......”

　　明璐瑶被迫仰头，从前蠢笨痴傻的明若泠何时竟比她高出整整一头？

　　投下的阴影如罗网罩住她全身，连辩解的话都卡在了喉间。

　　下一刻，明璐瑶忽然绽开笑靥，唇畔梨涡如蜜里藏刀：

　　“三姐姐既已入道，想必能认出这三样‘好东西’吧？”

　　她指尖轻点悬浮的物件，“它们可让妹妹我——饱尝七日焚心之痛呢。”

　　“自然认得。”

　　明若泠莞尔一笑，左掌却陡然腾起金紫色火莲。纯粹的火灵根威压如烈日坠地，灼得明璐瑶面上脂粉“嗤”地腾起青烟。

　　火脉！她竟觉醒的是火脉！

　　明璐瑶踉跄后退时，绣鞋后跟踩到一粒碎石发出呲的声音。

　　雷火毒发作时的蚀骨之痛骤然在记忆里翻涌，这个贱人分明是故意的！

　　果然明若泠生来就是她的敌人......

　　“可是四妹妹，这半块玉佩......”

　　明若泠纤指轻抬，独独将那残玉悬浮置于两人之间。她眸光微垂，凝视着玉佩上斑驳的纹路，似在追忆往昔。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才以温软却带着困惑的语调问道：

　　“可这分明是你的物件，怎的倒来问我识不识得？”那语气轻柔得仿佛只是在闲话家常。

　　明璐瑶闻言冷笑，朱唇轻启：

　　“三姐姐莫不是神魂才归位，学艺不精，连你从前寸步不离的养魂玉都认不得了？”

　　话音未落，明若泠已莲步轻移绕着她踱了两步，忽作恍然状：“哦！你说是这一块啊......”

　　柳氏未待她说完便激动地伸手指斥：“瞧瞧！自己都认了！”

　　明老夫人手中黄符倏地飞出，“啪”地封住柳氏双唇。那符箓看似寻常，却令柳氏霎时冷汗如浆，连呜咽都发不出半分，只能颤抖着被明文博紧紧搂住手臂。

　　明若泠轻嗤一声，方才的温言软语顷刻化作寒冰：

　　“七岁那年秋日，四妹妹在鲤池边对我说，最爱这玉佩上的金铃声响。”她指尖抚过玉佩残缺的流苏，“你硬生生扯下金铃掷入池中，说什么金铃配锦鲤，合该沉入水底。”

　　话音陡然转厉，“所以这玉佩，早就不完整了。”

　　明璐瑶瞳孔骤缩，脸色瞬间煞白。

　　她记得从前痴傻的事情！

　　万万没想到明若泠竟记得这般清楚，不过明璐瑶只是面上确是故作惊讶，又慌乱摇头：“三姐姐怎么会如此认为......”

　　此时云霜突然从后方高声插话：“奴婢想起来了！正是小姐说的那块养魂玉！当日寻遍东院不见踪影，原是被带去了西院！”

　　“这玉佩分明是在引雷阵消失后，突然出现在我院子里的！当时我的丫鬟们都在场，皆可作证！绝不像三姐姐说的那般！”

　　明璐瑶声音愈发尖锐，仿佛蒙受了天大的冤屈。

　　明若泠没有管她这做作的模样，直接开口：

　　“我们大可以去鲤池一探究竟！就算将那些鲤鱼开膛破肚——我说金铃在池底，就必然在！”

　　话音未落，明若泠掌心骤然凝聚一股凛冽灵气，裹挟着金紫色火焰，猛地朝那半块玉佩席卷而去。

　　玉佩在烈焰中不堪一击，顷刻间化作齑粉。然而，令众人惊骇的是，那碎裂的玉佩竟逸散出丝丝缕缕的黑色魔气！

　　“这……这是怎么回事？！”已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乔氏在听到女儿提及七岁那年的旧事时，就猛地站起身，眼眶通红，几乎要冲上前去，却被明敬一把拉住。

　　她正欲挣脱，抬头却见丈夫同样眼泛湿意。

　　是啊，痛苦的又何止她一人？

　　此刻若贸然插手，反倒会扰乱若泠。她的女儿……在静止的世界中，竟独自承受了这么多……愧疚与心疼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而明正霄的怒意，在听完明若泠的话，又见魔气再现时，已然攀升至顶峰。周身威压不受控制地扩散，连空气都变得凝滞。

　　明老夫人素手轻抬，在他肩上轻轻一按，示意他冷静。

　　明敬则早已低声吩咐贴身随从，不过片刻，原本围观看热闹的下人们便如惊鸟般四散退去，庭院内霎时安静下来。

　　明若泠眸光如霜，一瞬不瞬地锁住明璐瑶。

　　她指尖轻抬，剩余两件物品如同先前的半块玉佩，在幽紫火焰中寸寸崩解，化作细雪般的齑粉。庭院内魔气缭绕，如蛛丝般无声蔓延。

　　明璐瑶终于再难维持面上的平静，唇角僵硬地扬起，挤出一丝扭曲的笑意：

　　“三姐姐……你这火脉当真特别，竟连……”

　　她的声音微微发颤，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那些符箓是她耗费心血，在师父指点下完成的得意之作，如今却连残灰都未留下，随着魔气烟消云散。

　　明若泠见明璐瑶仍执迷于灵脉之事，眼底闪过一丝讥诮，声音却冷得像淬了冰：

　　“四妹妹，你还没意识到吗？为何你的丫鬟，还有这些物件……全都沾染魔气？”她指尖轻点地上残灰，魔气如毒蛇般缠绕而上。

　　明惟清此时牵着弟妹匆匆赶到，三人立于廊下，目光扫过满地狼藉，默契地沉默，他们歇息起来后寻亲未果，在周伯那处得到答案后，赶到却撞破这般诡谲局面。

　　突然，一声苍老的冷笑划破死寂。明正霄负手而立，袖袍翻卷间，竟将四散的魔气生生聚拢！那黑雾在他掌心疯狂冲撞，发出“砰砰”闷响，宛如困兽哀嚎。

　　“老夫方从祖地回府，多年不在，竟不知明家成了魔窟？”

　　他睨着西院众人，灵气骤然暴起，如飓风般横扫而去，“如今你们这点伎俩……不如让老二回来教教你们？”

　　气浪炸开，西院众人如落叶般摔滚在地。

　　明文轩心中一震，教什么？教如何构陷至亲吗！

　　明正霄怒极反笑，掌心灵气压得魔气嘶鸣作响。他目光如刀剜向西院众人

　　明文奕与明文轩反应最快，顾不得狼狈，踉跄着扑跪在地：“祖父息怒！”

　　明璐瑶一把拽起摔懵的明文博，硬拉着他重重叩首，额头撞地声清晰可闻：

　　“祖父明鉴！只因这些物件……确实与伯母、三姐姐有关联。母亲忧心过度，才贸然请您主持公道，是孙女不孝！”

　　她咬紧牙关连磕三记响头，心里却暗恨无人阻拦。

　　果然，一道灵气骤然截住她下坠的额头。“老夫还没死呢，轮不到你们急着哭丧！”明正霄袖中五指攥得咯咯作响

　　好一个“关心则乱”，好一个“脱不开干系”！

　　西院这群孽障，分明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偏生他当年应了那人……

　　......

　　“柳氏。”

　　明老夫人指尖一捻，禁言符化作金粉消散。柳氏如濒死之鱼骤得活水，弓着身子剧烈喘息，喉间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座上清贵夫人却纹丝不动，手指扣紧扶手，眼底寒光似铁：“老身已看清来龙去脉，遇祸不报掌家，未查真凶便攀咬东院，还闹到老家主跟前……愚不可及！”

　　目光忽转向明璐瑶，少女顿时如被冰锥钉住脊骨。

　　“你既姓明，当知族规第三条：残害同宗者，剜灵脉、严重行事者逐出族谱。”老夫人冷笑一声。

　　“你拿出来的这些破烂玩意儿，老身懒得计较。倒是西院这冲天的魔气……”

　　“不如你们西院，好生说道说道？”

　　柳氏双膝重重砸地，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嗓音嘶哑如砂纸摩擦：

　　“母亲明鉴！”

　　“儿媳只是关心则乱……见到这些东院物件，一时昏了头。父母归家，儿媳才觉有了倚仗，怎敢存半分不敬之心？”

　　明璐瑶眼底暗芒一闪，倏然跪行至明老夫人跟前，裙摆拖出一道蜿蜒痕迹：

　　“祖母容禀！定是那些魔物趁府中空虚，暗中作祟……西院唯有孙女一人，又遭雷火毒锤炼，神志混沌——”

　　她突然转向明若泠，竟“砰”地叩首，青砖上顿时洇开一点猩红，“三姐姐！是妹妹被魔气蛊惑，险些铸成大错！”

　　「主人，明璐瑶忏悔度0%，已收录在明璐瑶合辑！噢耶加更~」

　　雪球欢快的声音在神识中响起，明若泠险些笑出声来。她垂眸看向跪伏在脚边的明璐瑶，这个往日恨不得将她踩进泥里的四妹妹，此刻却为了修为与性命，卑微如蝼蚁。

　　若她未被教坏……

　　念头一闪而逝。明若泠掌心轻翻，一缕浅蓝灵力如霜雾漫出，竟是冰脉之力！明璐瑶只觉肩头骤凉，冰晶裹挟的灵力不容抗拒地将她托起。

　　她愕然抬头，正对上明若泠似笑非笑的眼，右手冰灵未散，左袖火纹隐现。

　　冰火双脉，天生相克，却共生于一人灵根！

　　“三姐姐...”

　　明璐瑶低垂着头，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恰到好处地掩去眼底闪过的精光。她忽然想通了什么，心头如拨云见日

　　自古相克灵脉者，不是修为停滞不前，便是被反噬得灵根尽毁。明若泠这冰火双脉...呵，倒是个现成的笑话。

　　她几乎要笑出声来，仿佛已经看见明若泠被自己的灵力反噬的模样：

　　或是被烈焰焚尽经脉，或是被寒冰冻结魂魄，又或者...最好是将那引以为傲的灵根烧成灰烬，重新变回那个人人可欺的废物！

　　明老夫人与乔氏见明若泠竟扶起明璐瑶，不约而同蹙眉摇头。明若泠却对二人浅浅一笑，眸中闪过一丝令人安心的暗芒。

　　“四妹妹。”

　　她指尖轻抚明璐瑶肩头尚未散尽的冰晶，嗓音柔得像三月春风，“虽说今日这出闹剧着实难看......但姐姐想着，总归是事出有因呢。”

　　“毕竟四月十六就是我的复玥宴了，若妹妹此刻有个好歹......”指尖骤然收紧，冰晶咔嚓碎裂。

　　“姐姐可是会心疼的呀~”

　　尾音尚未落地，她已翩然退开，转身时裙摆扫过满地残秽：“不过西院竟藏着五个魔气源......”

　　抬眸望向座椅上的明正霄，叹息声里带着恰到好处的为难。

　　“终究要请祖父定夺呢。”
　　http://www.hlys.cc/47210/49.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hlys.cc。翰龙中文网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hly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