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计败互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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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若泠换下繁复的华服走出内室,却见墨无暇正襟危坐在茶案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青瓷茶盏。

  “今晚听了你家这么多秘辛,我发誓绝不会说出去!”

  脚步声刚响,墨无暇便腾地起身,语速快得险些咬到舌头。

  她此刻心乱如麻,甚至无暇思考为何明若泠给的隐匿符箓能瞒过满堂高手,满脑子都是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家变。

  这本该是外人绝不该在场的明家内务。

  “胡思乱想什么呢?”

  明若泠屈指轻叩她额头,“我难道还信不过咱们墨明其妙的交情?两家百余年的世交,让你知晓些内情有何不妥?”

  话虽如此,明若泠心里却泛起一丝歉意。最初邀墨无暇观礼时未及深思,此刻回想确实唐突。

  这家丑外扬,既可能沦为笑谈,更平白给墨无暇添了负担。

  “这些腌臜事迟早要公诸于世。”她倚着雕花窗棂,夜色为侧脸镀上银边。

  “蛀虫就该彻底清理,无论对内对外。所以你无需挂怀,本就是特意请你来看场好戏的。”

  墨无暇郑重点头:

  “在明家公告前,我定守口如瓶。”

  话锋一转又忍不住唏嘘:“只是没想到明璐瑶她竟......”

  抬眸瞥见明若泠眉间倦色,当即咽下后半句:“时辰不早,今日你劳心费神,我改日再来叨扰。”

  “嗯,也好,路上小心!”

  明若泠并未挽留。声音如檐角风铃般清冷。待雕花阁门轻轻合拢,她曳着月色织就的裙裾缓步移至窗前。

  恰在此时,云霜等人踏着碎玉般的脚步声进来,四人手中捧着的鎏金托盘上,堆叠着数十个绣有家纹的芥子袋。

  “小姐,”云霜屈膝行礼,“这是今日宴会上各家送来的贺礼,已按夫人的吩咐分类装好。”

  明若泠转身时,脚步微微一顿,那些鼓鼓囊囊的芥子袋竟堆成了小山,映着烛火泛出珠光。她葱白的指尖拂过袋口,神识如水纹般荡开,每件礼物都在灵台中纤毫毕现。

  “册子呢?”

  雪霁闻言立即奉上一卷缠金册,羊皮纸页在展开时发出沙沙轻响。

  明若泠挥退众人后倚在小榻上,神识扫过密密麻麻的礼单时,唇角忽然勾起讥诮的弧度——姬氏皇族倒是大方,千年灵芝、雪魄参王列了整整三页;药王山庄却只一尊青鸾纹丹炉配两瓶化形丹,寒酸得令人发笑。

  玉指翻动间,某个墨迹突然刺入眼帘。

  “裴云”二字力透纸背,像是有人刻意用剑气镌刻而成。

  明若泠的指尖在那个名字上方悬停,窗外的夜雾忽然浓了几分。

  名字之后,礼单上赫然列着九叶凝魂芝、星河砂、青鸾步摇等稀世珍宝。

  明若泠眸光微凝,指尖轻轻点在羊皮纸上,心中泛起一丝疑惑,她与裴云不过一面之缘,此人为何如此大手笔?

  莫非是某个隐世家族的公子?可如今修真界世家大族中,从未听闻有姓裴的。

  “这些修炼之人,一个个都神神秘秘的……”她低声呢喃,随即又轻笑一声,“不过,不收白不收。”

  神识扫过那些宝物,九叶凝魂芝药香内敛,是炼制高阶丹药的绝佳材料;星河砂蕴含星辰之力,可铸就上品法器;而那支青鸾步摇更是非凡——以真正的上古青鸾翎羽制成,行走时清音袅袅,可驱散邪祟,暗刻的护体阵法更是精妙绝伦。

  “倒是用心了。”

  她唇角微扬,素手一挥,将芥子袋尽数收入储物空间。

  缓步来到窗前,她抬眸望向夜空,皎洁的明月洒下清辉,映在她如霜似雪的侧颜上。

  “若有机会再见,回他一份礼便是。”

  窗外同样的月色曾见证她激活神秘空间,开启崭新人生;而今夜,却嗅到整个明府都弥漫着诡谲的气息。

  溶溶月色浸透栖凰台的青玉地砖,二长老拢了拢玄色袖袍,躬身道:

  “老阁主,既已事了,老夫便先告退了。”

  空荡的大殿只剩二人对影。明正霄指尖轻叩鎏金扶手,忽然开口:

  “听闻你与明远情谊匪浅,更是明璐瑶的授业恩师......今日之事,作何感想?”

  语气闲适得仿佛在论今夜月色。

  “天道有常,赏罚分明。”

  二长老面色看不出情绪,“做错事,自然要付出代价。”

  袖中掌心却渗出冷汗,这老狐狸莫非在试探他是否会营救西院众人?

  思绪翻涌间,他忽然想起喂给明远的那颗……

  若就此放弃,倒是可惜了那枚珍稀丹药......可转念想到今夜明远竟失控发狂,又觉得这枚棋子已然废了。

  救个废人还要耗费心力医治,实在......

  “二长老近日便宿在明府罢。”

  明正霄突然打断他的思绪,抬起的手指遥遥指向西边,“我看西院就很好。”

  “老阁主这是何意?”

  二长老瞳孔骤缩,玄铁打造的护指在袖中铿然相撞。

  “多事之秋,正需你坐镇。”

  明正霄拂袖起身,月白法袍流转着禁锢阵法的微光,“西院......或许还藏着些有趣的东西。”

  不等辩解,骨节分明的手掌已做出送客姿态。二长老转身时,面色狰狞。

  果然,唯有坐上那至高之位......

  他未曾看见,一缕神识正如附骨之疽缠上他的衣角。明正霄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陷入沉思。

  二长老缓步踏出栖凰台,玄色衣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他微微侧首,阴鸷的目光如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向殿内端坐的明正霄

  老不死的东西!

  心中暗恨,却不得不压下翻涌的杀意,实力不济……

  便只能继续蛰伏,徐徐图之。

  二长老踏入西院偏阁,檐角青铜铃在夜风中叮咚作响。他反手落下多重禁制,玄铁护指划过檀木案几,震起细微的香灰。

  从怀中取出的星罗盘泛着幽蓝冷光,他咬破指尖,将血珠滴在凭空浮现的墨色符箓上。

  血线如活物般蜿蜒,瞬间激发刺目红光,又在三息之内坍缩成缕,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灰雾,穿透重重阵法消失在夜色中。

  “老匹夫......”

  他枯瘦的手指抚过星罗盘上新生的裂痕,窗外月光将他的冷笑镀上森白,

  “真当老夫这些年,是跪着过来的?”

  明府大阵的每一处阵眼,防御结界的每次更迭,早被他用四十多年光阴刻进骨髓。若非靠着这从血鸠处学来的“血影传魂”的秘术......

  星盘裂纹突然渗出黑血,他猛地攥紧拳头,今夜必须问清楚。

  血鸠那个废物,为何会让明远在入魔关键时刻失控?本该是满座宾客亲眼目睹明家嫡系成魔,血洗栖凰台的绝佳戏码。届时他力挽狂澜诛杀魔头,执掌明家便是众望所归......

  “咔!”

  星罗盘彻底碎裂,锋利的碎片割破掌心。

  被二长老惦记的血鸠此刻正狼狈逃窜。

  那白袍人不知追击了多久,他原以为解决一个来路不明之人易如反掌,却未料刚接近明府三十丈外,便被对方截住。狂暴的罡风将他逼退至远离府邸的荒地,血鸠趁机嘶吼:

  “来者何人?万事好商量!”

  白袍人闻言果然顿步。就在血鸠以为对方要应答时,更凌厉的攻势骤然降临。

  那些诡谲的银丝仿佛凭空而生,从八方绞杀而至,火烧不毁、冰封不断。

  他曾在闪避间隙试图探查对方修为,却骇然发现:除却白袍人刻意展现的威压,竟连境界门径都摸不着边际。

  这一路逃亡,已折损三具替身傀儡。当血鸠终于跌回血煞盟密室时,胸肺如破败风箱般剧烈起伏。他咬牙撑起身体盘坐,袖袍翻卷间,三具昏迷男子如烂泥般瘫在地上。

  眸中血色渐浓,三道血柱从男子七窍抽离,汇成涡流没入血鸠体内。

  半盏茶后,餍足的笑意浮现在他脸上。此刻未施伪装的面容,赫然显露着愈发狰狞的咒痕。怀中传讯盘忽明忽暗地亮起一格,三名黑袍人无声显现,将地上干瘪的尸骸拖入阴影。

  三名黑袍人无声无息地再次出现,每人手中都拖拽着一名昏迷不醒的男子。他们动作娴熟地将这些“活体容器”填入刚刚清空的储存舱,金属舱门闭合时发出沉闷的“咔嗒”声。

  “属下告退。”

  完成补给后,三名黑袍人齐声低语,拱手退下,宽大的袖袍翻卷出乌鸦振翅般的弧度,转瞬融入黑暗。

  血鸠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指节却无意识地在膝头敲击。

  那白袍人的身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明家何时笼络了这等高手?

  即便是化形境巅峰的强者,他也能窥见灵力流转的轨迹,可那人周身却像笼罩着混沌迷雾,连试探的神识都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莫非是专为明家宴会聘请的护卫?这个念头让他喉间泛起血腥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待恢复全盛状态,定要再探虚实。只是没想到,如今连明家外围都成了龙潭虎穴...

  怀中突然爆发的灼热打断思绪。取出的星罗盘与二长老那件本是一对,此刻盘面浮现的墨色符咒却扭曲成讥讽的鬼脸。血字如百足虫蠕动:

  【今日计划纰漏,作何解释?】

  “老东西!”

  暴怒之下,星罗盘狠狠砸向墙壁。玉盘嵌入玄铁的闷响中,仿若那二长老阴恻恻的冷笑回声。

  碎裂的盘面渗出黑血,在墙面蜿蜒成毒蛇般的纹路。

  “本座都未去质问他,明家请来的白袍高手,为何不来告知!”

  血鸠刚自生死边缘逃回,方才吸收精血恢复的几分气色,此刻因暴怒而诡异地褪成惨白。他五指成爪,凌空抓出一张墨色符箓,指尖血芒暴涨间,符纸上浮现出狰狞字迹:

  「明府外另藏化境高手,尔竟隐瞒不报,意欲何为?莫非要以本座作饵,行那瓮中捉鳖之计?」

  最后一笔落下时,符箓无风自燃,青紫色火焰映得他面容阴晴不定。

  “果然明家尽出蠢货,连这等小事都办不好!”

  血鸠眼中血芒暴涨,指节捏得咯咯作响。他忽地想起二长老曾提及的魔丹禁制,当即从芥子戒中取出那枚暗红物件。

  入手冰凉,表面魔纹完好如初,竟连半分传讯痕迹都未留下。

  栖凰台

  明正霄收回暗中探查的神识,目光落在二长老那张惊愕的面容上,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他面色凝重,指节无意识地在檀木椅扶手上敲击。

  这些年他不在府中,果然人人都包藏祸心。就连当年那个在雪地里奄奄一息、被父亲好心救回的孩子,如今心也黑了。

  “权利当真迷人眼啊......”

  他低声喃喃,想起父亲若知晓此事,该是何等痛心。

  正沉思间,明敬从偏门踏入正厅,玄色衣袍带起一阵微风:“父亲,如何?”

  明正霄抬眼看向长子,长叹一声:“都是事实,不能留了。”他顿了顿,语气沉重,“没想到明家竟有这么多漏洞。”

  明敬神色一凛,拱手道:

  “我已传讯给三弟,想来他出关后会提高警惕。”

  话虽如此,他眉宇间却隐现忧色,三弟生性单纯活泼,向来不擅算计,若继续被那些人的表象所蒙骗......

  似是看穿长子所想,明正霄忽然笑了笑:

  “你可小瞧那臭小子了。”

  他指尖轻点扶手,眼中闪过一抹深意,“他精明着呢。”

  “那大姐和小妹那边......”

  明敬再次开口,声音在空旷的正厅里显得格外清晰。她二人早已离开青桑多时,常年在外游历。

  这些年来,她们不仅为明若泠遍寻奇药偏方,更时常派人送回些稀世珍宝。

  上一次收到她们的传讯,回信时还只是告知泠儿苏醒的喜讯,至于府中这些腌臜事,他也觉得事发突然,作为明府的一份子,明敬觉得有必要让她们知晓。

  毕竟这二哥也是真心实意的叫过的......

  明正霄揉了揉眉心,眼底闪过一丝疲惫:“我会让夫人传讯,唤她们归来。”

  好在自己的几个亲生子女都是省心的。

  “儿子明白。”

  明敬拱手应声,玄色衣袍在转身时划出一道利落的弧度。他身影如墨色流云般掠过回廊,转瞬便消失在栖凰台的月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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