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浴火初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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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芮给出的十日之约,如同在疾风暴雨中撕开了一道短暂的天光。云梦泽上下,无人敢松懈,所有人都清楚,这十天并非休战,而是另一场更为紧张、关乎生死存亡的竞赛。共敖虽暂缓了全面猛攻,但小规模的骚扰、试探从未停止,如同跗骨之蛆,消耗着云梦泽本已不多的精力与资源。那两万大军依旧如同阴云,笼罩在水泽之外。

  苏轶(扶苏)深知,仅仅依靠现有的防御和吴芮那摇摆不定的“善意”,云梦泽终将难逃一劫。他必须利用这宝贵的十天,让云梦泽完成一次蜕变,一次从被动防御到具备一定战略反击能力,乃至让敌人感到“得不偿失”的蜕变。

  核心,依旧在于墨家传承与工匠之力。

  百工坊内,炉火日夜不熄,但氛围与之前纯粹的紧张备战有所不同,多了一份研读、探讨与激烈辩论的喧嚣。陈穿与公输车几乎将铺盖搬到了工坊,两人带领着精选出的匠师团队,一头扎进了那几卷皮革典籍和青铜刻图之中。

  《枢要论》中关于力之传递与转化的精妙论述,被迅速应用于改进现有的器械。原本依靠人力缓慢拖拽的抛石机,在加入了由齿轮组和配重块构成的新型牵引机构后,上弦速度和投射稳定性得到了显着提升。虽然受限于材料,无法立刻制造出典籍中描述的那种巨型的、利用水力驱动的连续抛射装置,但思路的打开,已然指明了方向。

  《守圉篇》则带来了防御理念的革新。匠人们不再仅仅满足于加固墙体、挖掘陷坑,而是开始系统地利用地形、水文,构建多层次、可互为支援的防御节点。依据书中“以物性克敌”的思想,他们改进了爆炸陶罐的配方,使其燃烧更为持久,并尝试制作利用动物油脂和特殊矿物混合的、附着性极强的纵火物,以应对共敖可能投入的攻城车与楼船。

  那具袖珍连弩模型,给了弓弩坊极大的启发。虽然受限于工艺和材料,无法大规模复制其精巧的齿轮上弦机构,但匠人们汲取其“速射”理念,简化结构,设计出了一种可由单人操作、射速远超普通臂张弩的轻型蹶张弩,并开始小批量试制,准备配发给精锐哨探和反击小队。

  苏轶亲自参与了多次研讨。他虽非专业匠人,但多年身处权力核心,又历经流亡与创业,眼界开阔,思维不受拘束,常常能提出一些结合了当下实际与墨家理论的、看似大胆却颇具可行性的想法。例如,他提出能否将《巧力析》中关于重心稳定的原理,用于改进“潜蛟”在水下的平衡性,使其在突击和撤离时更加灵活隐蔽。

  他的存在和投入,极大地鼓舞了匠人士气。泽主并非高高在上,而是与他们一同钻研,一同流汗,这比任何激励的言语都更为有力。

  与此同时,对外的纵横之术也未停歇。青梧依照苏轶的指示,继续与汉使随何保持密切接触。这一次,苏轶授意青梧,可以适当向随何展示部分非核心的、但足以令人震撼的技术成果,比如那架经过改良、射程与精度俱佳的青铜弩炮,以及运用了新式防御理念加固的壁垒模型。

  随何目睹这些,眼中惊叹之色难掩。他更加确信,云梦泽的价值远超预期。他写给汉中的密信,语气也变得更加急迫和肯定,甚至隐晦地提出了若条件允许,或可考虑给予云梦泽更直接支持的建议。

  而对内,苏轶推行了一系列旨在凝聚人心、提升效率的举措。他亲自抚恤阵亡者家属,表彰作战英勇和做出技术贡献的子弟,将有限的粮食和物资优先保障一线士卒和核心工匠。他明确宣布,待危机解除,将依据战功和贡献,重新厘定土地和工坊的分配,让每一个为云梦流血出力者,都能看到未来的希望。

  这些举措,在战火纷飞的背景下,如同涓涓细流,悄然滋养着云梦泽内部的凝聚力。人们虽然疲惫,虽然依旧面临着死亡的威胁,但眼神中少了几分恐慌,多了几分坚毅和对未来的期盼。

  十天时间,在紧张有序的忙碌中飞逝。

  第十日的黄昏,苏轶再次登上了核心防线的望楼。与十日相比,眼前的防线似乎没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在他眼中,许多细节已然不同:壁垒的棱角更加分明,暗藏的射击孔位置更为刁钻,几处关键节点增设了利用杠杆原理、可由少数人操控的击石装置,水寨附近布设了更加隐蔽、带有倒刺的水下拒马……

  更重要的是,他身后的人们,眼神已然不同。

  就在这时,共敖大营方向,突然响起了低沉的号角声,并非进攻的激昂,而是带着一种不甘与疲惫。紧接着,探马来报:

  “禀泽主!共敖军……拔营后撤了!约撤出二十里,于一处高地重新下寨!”

  消息传来,防线之上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许多人相拥而泣,更多的人则用兵刃敲击着盾牌,宣泄着压抑已久的情绪。

  共敖退了!虽然并非彻底退兵,但这无疑表明,持续月余的猛攻,已经让这位临江王感到了力不从心,或者说,他认为继续强攻下去,代价将远超所能获得的利益。云梦泽用他们的顽强、智慧与鲜血,顶住了这波狂澜!

  苏轶脸上却并无太多喜色。他望着远处共敖军撤退扬起的尘土,心中清楚,这绝非结束。共敖此番退却,一是久攻不下,师老兵疲;二是忌惮一旁虎视眈眈的吴芮和可能介入的刘邦;三是云梦泽展现出的防御能力和技术潜力,让他意识到这并非一块可以轻易吞下的肥肉。

  这更像是一次战略性的后撤,是为了积蓄力量,等待更好的时机,或者……寻求其他的破局之法。

  “不要放松警惕!”苏轶的声音压过了欢呼,清晰地传遍防线,“共敖未远,吴芮仍在旁观!打扫战场,修复工事,救治伤员,轮换休整!云梦泽,尚未到高枕无忧之时!”

  欢呼声渐渐平息,人们看着泽主沉静而坚毅的面容,激动的心情慢慢沉淀下来,转化为更深的信任与服从。他们知道,泽主是对的,危机只是暂缓,远未解除。

  苏轶转身,走下望楼。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知道,云梦泽虽然顶住了第一波最猛烈的冲击,在浴火中获得了初生,但前路依旧遍布荆棘。内部需要恢复元气,消化墨家传承;外部,共敖、吴芮、刘邦、项羽,乃至那神秘的“黑鸮”,各方势力犬牙交错,云梦泽这艘小船,还需在更大的风浪中,谨慎前行。

  他抬起头,看向西方那片被山峦遮蔽的方向,那是咸阳,是他出身又被迫逃离的地方。如今,他在这片水泽之地,以工匠之名,重新站稳了脚跟。扶苏已死,活下来的是苏轶,是云梦泽之主。

  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他需要更深的谋算,也需要更强的力量。墨家机关城的线索,或许不该仅仅局限于那狼嚎谷一隅。他心中隐隐有一个念头开始滋生:或许,是时候主动去探寻,这天下间,是否还散落着其他诸子百家的遗泽,是否还能汇聚更多的力量,来应对这即将席卷天下的、更大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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