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阴影与阳光

　　周末的市美术馆，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幕墙，洒下明亮而温暖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油彩和旧纸张特有的气味，安静而肃穆。林夕站在一幅色彩大胆、充满奇幻想象的插画原稿前，几乎屏住了呼吸，眼里闪烁着纯粹的欣赏与喜悦。

　　陆辰站在她身侧，没有看画，目光却落在她专注而发光的侧脸上。他看着她因为发现一个精巧细节而微微睁大的眼睛，看着她嘴角无意识扬起的甜美弧度，一种陌生的、充盈的满足感悄然填满了胸腔。这种感受，比成功优化一段核心代码，比赢得一场重要比赛，都更让他感到……愉悦。

　　“你看这里，”林夕兴奋地扯了扯他的袖子，压低声音，指尖虚点着画作一角，“她用这么简单的线条，就把光影和动态感表现得这么好！太厉害了！”

　　“嗯。”陆辰顺着她指尖的方向看去，认真地点了点头，“构图逻辑简洁高效，色彩通道的选择突破了常规约束，确实……很厉害。”他试图用他的语言体系去理解和附和她。

　　林夕被他这认真的“技术分析”逗笑了，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就不能说点感性的评价吗？”

　　陆辰沉默了一下，似乎在努力调用“感性”模块。几秒后，他看向她，眼神专注，语气郑重：“它让你笑了。所以，很好。”

　　简单直接，却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击中林夕的心。她脸颊微热，心里甜丝丝的，轻轻挽住了他的胳膊，将头靠在他坚实的臂膀上，小声说：“嗯，很好。”

　　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式的约会。没有课题，没有代码，只有艺术、阳光，和彼此靠近的温暖。

　　看展的过程温馨而愉快。陆辰虽然对艺术流派和技法知之甚少，但他会耐心地听林夕讲解，会认真思考她提出的每一个观点，偶尔提出的问题也往往能切中要害，让林夕惊喜不已。他们之间，似乎存在着一种奇妙的互补。

　　中场休息时，他们坐在美术馆附设咖啡厅的露天座位上。林夕小口啜饮着果汁，眉眼弯弯地回忆着刚才看到的精彩画作。陆辰坐在对面，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眼神柔和。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得体西装、面容和善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抱歉，打扰二位一下。”他礼貌地开口，目光主要落在林夕身上，“请问是c大美术系的林夕同学吗？”

　　林夕和陆辰都愣了一下。

　　林夕有些疑惑地点点头：“我是，请问您是？”

　　“我姓王，是‘幻界’科技艺术项目部的主管。”男人递上一张设计简洁的名片，“我们公司近期正在筹备一个大型的沉浸式艺术展，主推东方奇幻风格。我们在一些平台上关注到林同学的作品，尤其是你对色彩和传统元素现代化的诠释，非常具有灵气和潜力，与我们项目的调性非常契合。”

　　“幻界科技”？林夕知道这家公司，是业内颇有名气的科技与艺术结合的公司。她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名片：“谢谢……请问您是怎么找到我的？”

　　王经理笑了笑，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坐在林夕对面、神情瞬间恢复冷峻的陆辰，解释道：“我们有自己的渠道关注新兴艺术家。今天正好看到你们，觉得缘分难得，就冒昧过来打扰了。”他顿了顿，切入正题，“不知道林同学有没有兴趣参与我们的项目？我们可以提供一份优厚的实习合约，甚至有机会参与核心场景的概念设计。”

　　这无疑是一个极具诱惑力的机会。对于一个还没毕业的美术生来说，能接触到这样的商业项目，是梦寐以求的跳板。

　　林夕的心跳有些加速，她下意识地看向陆辰。

　　陆辰的表情很平静，但那双看着王经理的眼睛，却锐利得像扫描仪，带着一种审视和本能的警惕。

　　“谢谢贵公司的赏识。”陆辰开口了，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疏离感，“关于合作的具体细节、项目背景核实以及合约条款，请通过官方渠道与c大美院实习中心，或者林夕同学的导师联系接洽。私下接触在校学生，不符合规范流程。”

　　他的话条理清晰，公事公办，瞬间将王经理那套“缘分”和“偶遇”的说辞挡了回去，也点明了对方行为的不合规之处。

　　王经理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个看起来像陪女朋友来的年轻男生会如此冷静且不好对付。他干笑两声：“呵呵，这位同学说得对，是我们考虑不周，见到人才一时心切。那……”他看向林夕，“期待林同学通过正式渠道的回复。”

　　说完，他朝两人点点头，便转身离开了，步伐略显匆忙。

　　人一走，林夕才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吓我一跳……‘幻界’科技怎么会知道我？”

　　陆辰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追随着王经理消失在拐角的背影，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他拿出手机，快速操作了几下，似乎在查询什么。

　　“怎么了？”林夕察觉到他神色有异。

　　“没什么。”陆辰按熄屏幕，抬头看她，眼神恢复了之前的温和，但深处却藏着一丝凝重，“只是觉得，数据流的出现，有时过于巧合。”

　　他顿了顿，看着林夕手中那张名片，语气认真地说道：“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但在签署任何协议，尤其是涉及知识产权和核心创作的协议之前，务必让我……或者找信得过的专业人士，帮你审核。”

　　他的谨慎让林夕从突如其来的惊喜中冷静了下来。她用力点头：“嗯！我知道！”她信任他的判断。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太影响两人的心情，他们继续享受着难得的约会时光。傍晚，陆辰送林夕回到宿舍楼下。

　　“今天很开心。”林夕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

　　“嗯。”陆辰点头，抬手，极其自然地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动作生涩却温柔，“我也是。”

　　看着林夕身影消失在楼道里，陆辰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他走到一旁僻静处，再次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是我。”他对着话筒，声音冷冽，“帮我查一下‘幻界’科技艺术项目部，一个姓王的主管。重点查他近期的行程，以及……他今天出现在市美术馆，是巧合，还是有人授意。”

　　电话那头传来利落的应答声。

　　陆辰挂断电话，抬头望向林夕宿舍的窗口，灯光已经亮起。

　　阳光下的甜蜜约会结束了，但潜藏在阴影中的线头，才刚刚被扯动。那个王经理的出现，真的只是惜才的“巧合”吗？他下意识地想到了昨天那个偷拍者，和苏婉不甘的眼神。

　　他必须确保，他的“最优解”，不会受到任何未知变量的干扰。

　　陆辰转身，融入夜色。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不久，那个白天出现过的王经理，从暗处走了出来，手里拿着手机，低声汇报：

　　“接触过了，目标很心动，但她身边那个男生很警惕……是，明白，会从学校官方渠道再尝试接触，降低戒心。另外，您猜测得没错，那个男生，确实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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