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边关烽火

　　清微观的宁静，是在一个天色未明的拂晓被彻底打破的。

　　急促得近乎凄厉的马蹄声，如同密集的鼓点，由远及近，踏碎了长安城清晨的薄雾与寂静。那马蹄声并非来自一处，而是从不同方向的城门同时响起，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直扑皇城！

　　“八百里加急！边关军报！闪开！快闪开！”

　　嘶哑的、带着血沫的吼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马上骑士伏在马背上，盔歪甲斜，浑身尘土与凝结的血污混在一起，背后插着的三根表示最紧急军情的红色翎羽，在疾驰中剧烈颤抖，如同燃烧的火焰。城门守军见状，无人敢拦，纷纷惊慌避让。

　　几乎在同一时间，清微观那扇不起眼的朱漆小门被轻轻叩响，节奏急促而特定。早已守候在门内的墨尘迅速开门，一名“暗流”探子闪身而入，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甚至带着一丝惊惶。

　　“首领！苏公子！边关……边关出大事了！”探子声音发紧，“凌晨时分，数路八百里加急同时从北门、西门闯入！信使几乎是从马背上滚下来的，嘶喊北狄大举入侵！朔方、云中前沿数个军镇已……已失联！狼烟……北疆的狼烟恐怕已经烧起来了！”

　　净室内，苏逸正由白芷伺候着服用晨间的汤药，闻听此言，药碗在他手中微微一颤，褐色的药汁险些泼洒出来。他缓缓放下药碗，与身旁的慕容瑶对视一眼，两人眼中俱是凛然。

　　来了！比预想的八月十五，竟然提前了！

　　秦嵩和北狄，竟然如此迫不及待！或者说，是他们这边紧锣密鼓的联络与布置，让对方察觉到了危险，不得不提前发动？！

　　“具体情况！”苏逸的声音沉静，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信使直接闯入宫门，军报已直达天听！具体战报尚未传出，但‘暗流’在北疆的兄弟拼死传回零星消息，北狄黑鹰部精锐尽出，联合王庭主力，兵力远超以往，攻势极其凶猛！他们似乎……似乎对我军的布防了如指掌，专攻薄弱之处！朔方外围的定远、安边两堡半日即告陷落，守军……全军覆没！云中方向也岌岌可危！王忠嗣将军已亲赴前线，但局势……不容乐观！”

　　探子每说一句，室内众人的心就沉下去一分。定远、安边两堡是朔方门户，如此轻易被攻破，只能说明一个问题——秦嵩提供的边防情报，准确得可怕！

　　“秦！嵩！”林羽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周身杀意几乎凝成实质，手已按在了剑柄之上。

　　慕容瑶脸色煞白，紧紧抓住苏逸的手臂，指尖冰凉。她虽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边境城池陷落、将士殉国的消息，身为皇室公主的愤怒与悲痛依旧瞬间淹没了她。

　　苏逸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恐慌与血腥气一同吸入肺中，再化为冰冷的决断吐出来。当他再次睁开眼时，所有的情绪都已沉淀下去，只剩下如同寒潭般的冷静。

　　“计划不变，但时机必须提前！”他斩钉截铁地说道，“秦嵩定然会利用这场突如其来的外患做文章，要么进一步构陷王忠嗣将军作战不力，要么以此为借口，要求更大的权柄，甚至……加速他控制京城的步伐！我们绝不能让他得逞！”

　　他看向慕容瑶：“瑶儿，徐御史和其他几位大人那边，必须立刻再通一次气，让他们有所准备，绝不能被秦嵩借边患之机带了节奏！”

　　“我明白！”慕容瑶重重点头。

　　“墨尘首领，通知龙帮主和陈将军，情况有变，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让他们按第二套方案准备，随时待命！”

　　“是！”

　　“林兄，小丐，”苏逸的目光扫过剑客和少女，“我们可能需要提前行动了。盯紧秦嵩府邸和兵部，看看他们接下来有何异动！”

　　“好！”

　　就在清微观内紧急调整部署的同时，紫宸殿内，已然是天翻地覆。

　　数名浑身浴血、几乎脱力的信使跪伏在冰冷的地砖上，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禀报着北疆那令人绝望的战况。

　　“……黑狄骑兵漫山遍野，不计其数……攻势凶猛，箭矢如雨……定远堡李将军力战殉国，安边堡……被屠城……”

　　“……云中告急！求朝廷速发援兵！速发援兵啊！”

　　龙椅上，皇帝慕容琰脸色铁青，握着军报的手微微颤抖，那薄薄的几页纸，此刻却重逾千斤。他虽对秦嵩有所忌惮，也对边将有所猜疑，但绝非不恤军国大事的昏君。北狄如此大规模、有预谋的入侵，边关重镇接连失陷，这绝非小事，而是动摇国本的危机！

　　“众卿家！北狄猖狂至此，边关危急，尔等有何对策？！”皇帝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

　　百官队列中，一阵骚动。恐慌、愤怒、难以置信的情绪在弥漫。

　　然而，就在一些将领和官员准备出列请战或陈述方略时，一个沉稳却带着悲愤的声音率先响起。

　　“陛下！”秦嵩出列，躬身行礼，脸上带着沉痛无比的表情，“老臣……老臣万死！竟未能及早洞察北狄狼子野心，致有今日边关之祸！”

　　他先是请罪，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尖锐起来：“然，北狄此次入侵，时机、路线、兵力调配，无不精准狠辣，直击我要害！若说其中没有内应，老臣实难相信！朔方节度使王忠嗣，坐拥重兵，肩负守土之责，却让北狄如此轻易连破边镇，其责难逃！老臣甚至怀疑，其是否与北狄……”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那暗示已经足够恶毒。在边关惨败的背景下，这种对主将的怀疑，极易引起共鸣和恐慌。

　　“秦嵩！你血口喷人！”兵部侍郎张衍再也忍不住，勃然出列，指着秦嵩怒吼，“王将军忠心为国，此刻正在前线浴血奋战！你身为宰辅，不思退敌之策，反而在此构陷忠良，你是何居心！”

　　“张侍郎！”秦嵩猛地转头，目光冰冷地看向张衍，“边关将士正在流血牺牲，本相心中之痛，岂是你能体会？本相只是据实推测，以防万一！难道要等到京城兵临城下，才来追究失职之罪吗？！”

　　朝堂之上，顿时吵作一团。主战、主守、追究责任、怀疑内奸……各种声音混杂，乱成一锅粥。而秦嵩一党的官员，则趁机纷纷附和，将矛头指向王忠嗣和朝中一些反对秦嵩的将领，要求皇帝收回兵权，由中枢（实则是秦嵩）统一指挥。

　　皇帝看着下方争吵不休的群臣，又看看手中那份染血的军报，眉头紧锁，疲惫与怒火交织。外敌入侵，内部却还在争权夺利，互相攻讦！

　　就在这时，一名内侍匆匆上殿，在皇帝耳边低语了几句。

　　皇帝脸色微变，沉吟片刻，挥了挥手：“今日暂且退朝！兵部、户部、中书省主要官员，即刻到政事堂议事！边关军情，一刻也不得延误！”

　　退朝的钟声敲响，百官怀着各异的心情，心思沉重地退出紫宸殿。

　　秦嵩走在最前面，嘴角在那无人看见的角度，勾起一丝冰冷而隐秘的笑意。烽火已起，混乱已生，这正是他等待已久的……最佳时机！

　　而与此同时，清微观内，苏逸也收到了朝会混乱退场、皇帝召集重臣议事的消息。

　　他站在院中，仰头看着北方天空，虽然隔着重重宫墙与千里之遥，但他仿佛能闻到那来自边关的血与火的气息，能听到那金戈铁马的轰鸣与将士殉国的悲歌。

　　“烽火已燃……”他低声自语，袖中的手缓缓握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那么，就在这烽火之中，做个了断吧！”

　　风暴，已不再是前夜。它裹挟着边关的血雨腥风，正式降临这座帝国的都城。最终的对决，被这突如其来的战火，推到了所有人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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