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暗流初触

　　清远客栈的天字三号房内，苏逸临窗而立。窗外是客栈的后院，一株老槐树正抽出嫩绿的新芽，再远处，则是鳞次栉比的灰瓦屋顶，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那抹宫墙的金黄。房间陈设简单，但还算干净整洁，作为暂时的落脚点，已属不易。

　　林羽仔细检查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确认没有暗格、窥孔之类的东西，又将窗户开合几次，测试其发出的声响，并默默记下了从窗口跃出后，可供借力和藏身的几处位置。他的动作熟练而无声，如同最精密的器械在运转。

　　“暂时安全。”林羽做完这一切，低声道。他走到桌边，倒了两杯凉茶，将其中一杯推给苏逸。

　　苏逸接过茶杯，却没有喝，目光依旧望着窗外。“林兄，方才入城时，你可注意到那几个在‘王记’油盐铺附近晃荡的人？还有茶摊上那个一直没换过姿势的说书先生？”

　　林羽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苏逸的观察力越来越敏锐了。“嗯。油盐铺附近三个，脚步沉实，太阳穴微鼓，是练家子，虽然扮作闲汉，但眼神太利。说书先生…指节粗大，虎口有厚茧，是常年用刀或者弓弩的手。都是眼线。”

　　“秦嵩经营京城多年，果然如同铁桶一般。”苏逸轻轻吐出一口气，感到肩上的压力又重了几分。他们如同滴入大海的水滴，想要在这片被严密监控的汪洋中隐匿并掀起波澜，难度超乎想象。

　　“按照计划，我们需在此静待三日，与小丐、白芷姑娘汇合后再做打算。”林羽道，“这三日，你我可稍微熟悉一下周边环境，但切忌主动打探，以免打草惊蛇。”

　　苏逸点头同意。他打开行囊，取出笔墨纸砚和几卷书，在靠窗的桌上铺开，俨然一副准备潜心读书的学子模样。这是最好的伪装。

　　与此同时，京城这潭深水的不同层面，正因他们这几颗“石子”的投入，而漾开一圈圈无形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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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苏逸和林羽入住清远客栈的同一时间，京城西北角的权贵聚集区，一座占地极广、戒备森严的府邸后墙外，一个瘦小的身影如同壁虎般紧贴着斑驳的墙面阴影处。

　　正是小丐。

　　她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身打满补丁、脏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旧衣衫，脸上也抹了灰，头发乱蓬蓬地纠在一起，活脱脱一个在豪门府邸外乞食或寻找机会顺手牵羊的小乞丐。唯有那双滴溜溜转动的大眼睛里，闪烁着与外表截然不同的机警与灵光。

　　她所在的位置，正是当朝宰相秦嵩府邸的外墙。相府的气派远超她的想象，朱门高墙，门前石狮狰狞，持戟的护卫目光森冷，仅仅是远远看着，就让人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她不敢靠得太近，只能在外围逡巡。

　　“乖乖，这老贼住的地方，比戏文里的皇宫也差不了多少了。”小丐心里嘀咕着，脚下却不慢，沿着墙根阴影，看似漫无目的地溜达，实则将相府外围的明岗、暗哨、巡逻队的换班时间、路线，以及墙头可能的监控死角，一一记在心里。

　　她发现，相府的守卫不仅仅是表面上的森严。除了那些明显是军中好手的护卫，还有一些看似仆役、丫鬟打扮的人，眼神举止也透着不寻常。更让她心惊的是，相府周围的几条街道，似乎也布满了眼线，连挑担卖糖人的老汉，吆喝声都带着某种规律。

　　“水太深了…”小丐吐了吐舌头，决定暂时放弃对相府的深入查探，转而将目标转向京城的“地下世界”。她需要了解这座城市的另一套规则，那些在明面之下的消息渠道和生存方式。

　　她像一尾游鱼，灵巧地钻入京城错综复杂的小巷深处，那里是繁华帝都的背面，充斥着贫苦、混乱，却也孕育着别样的生机。她混迹于乞丐、小偷、苦力、暗娼之间，凭借一手神不知鬼不觉的“妙手空空”和看似天真无邪的打听，很快便摸到了一些皮毛——哪个帮派控制着哪片区域的偷窃，哪个地头蛇掌管着黑市的流通，哪些消息贩子口风最紧但要价最高……

　　这些信息杂乱无章，却如同拼图，正一点点勾勒出京城水面下的暗流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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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西，毗邻平民区与一个小型集市的地方，有一处相对安静的街巷。第三日下午，巷口悄然挂起了一块崭新的木匾，上面用清秀的楷书写着三个字——“芷逸堂”。

　　白芷褪下了旅途中的风尘，换上了一身素净的棉布衣裙，未施粉黛，却更显清丽温婉。她站在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医馆内，看着刚刚摆放好的药材柜、诊桌和几张供病人休息的长凳，轻轻舒了口气。

　　这小院是她花费两日时间寻到的，前厅可作诊室，后院有厢房和水井，位置不算偏僻，方便接触各色人等，又不会太过引人注目。租金也适中，她用苏逸交给她的银两付了半年。

　　“姑娘，你这医馆真能治病？”一个好奇的邻居大婶探头进来问道。

　　白芷转身，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大娘，略懂一些岐黄之术。若是邻里有什么头疼脑热，或是跌打损伤，都可以过来看看，诊金随意。”

　　她的态度亲和，语气诚恳，很快便吸引了几位街坊围观。一位抱着不停咳嗽孩子的妇人犹豫着走了进来。白芷仔细为孩子诊脉，观其舌苔，然后娴熟地抓了几味草药包好，轻声嘱咐着煎服的方法。

　　那妇人将信将疑地付了很少的诊金离开。不料，第二天一早，那妇人竟带着两个同样有轻微症状的邻居找上门来，连声道谢，说孩子的咳嗽好了大半。

　　“芷逸堂”这位年轻貌美、医术似乎还很高明的女郎中，名声就这样悄然在附近的街坊中传开了。白芷细心诊治着每一位病人，同时，也借着问诊的机会，似是无意地听着来自市井的各种谈论——官府的动向、街头的传闻、甚至是某些大户人家的隐秘琐事。

　　她默默地听着，记着，筛选着可能有用的信息。这间小小的“芷逸堂”，如同在京城这张巨网上，悄然结下了一个不起眼的节点，静静地等待着需要它的时候。

　　三日之期将至，潜入京城的四人，都已按照计划，在这龙潭虎穴之中，找到了各自的位置，如同潜行的暗流，开始悄然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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