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暗夜寻匙

　　“特密-03柜…职工疗养名册…旧照片…” 齐昊放下手机，这几个关键词像冰冷的钢针，反复刺扎着他紧绷的神经。书房里只剩下空调低沉的嗡鸣，方才戒指调包带来的滔天怒火被一种更沉重、更冰冷的紧迫感强行压下。他转头看向李雯，她脸色依旧苍白，但琥珀色的眼眸深处，恐惧已被一种近乎悲壮的坚定取代。她紧握着那枚被玷污的戒指，指节因为用力而失去血色。

　　“我去。”李雯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

　　“不行！”齐昊断然拒绝，下意识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李雯微微蹙眉，“档案室目标太大，王强他们既然能监控我们，那里更是龙潭虎穴！你…”

　　“正因为那里危险，我才更要去！”李雯猛地打断他，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压抑的激动，“齐昊，你忘了王晓东在盯着什么了吗？他们监控的是你！你的车，你的人，一旦靠近教育局大楼，尤其是深夜，立刻就会引起警觉！而我…”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我是青州一中的副校长，我有充分的理由在晚上去教育局处理紧急学生事务！特别是那个转学生小宇，他的学籍档案交接问题，今天下午和他母亲面谈后，确实需要补充材料，这是现成的、天衣无缝的理由！”

　　她的逻辑清晰而冷静，像一把手术刀，剖开了齐昊的担忧。他看着她，灯光在她眼中跳跃，那里面燃烧的不是恐惧，而是破釜沉舟的勇气和对他的保护欲。他喉头滚动了一下，拒绝的话堵在胸口，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李雯说得对，此刻的他，就是一个巨大的、被无数眼睛锁定的靶子，任何异常的移动都会招致致命的打击。而她，凭借合理的身份和正当的理由，反而可能成为那唯一的、未被敌人完全锁定的缝隙。

　　“太冒险了…”齐昊的声音干涩沙哑，每一个字都像砂纸磨过喉咙。他无法想象如果李雯失手，如果她被发现…那个后果，光是念头闪过，就足以让他肝胆俱裂。戒指陷阱带来的阴影还未散去，他如何能再将她推入另一个更深的虎口？

　　“我们还有选择吗？”李雯反问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无比坚定，“戒指被调包，审计组封账，谣言满天飞…他们在步步紧逼，切断你所有的路！周敏姐拿命换来的U盘线索就在眼前，那是唯一能撕开‘青云会’口子的机会！齐昊，我们不能等了！不能等他们准备好下一个陷阱，把我们彻底碾碎！”她上前一步，双手捧住齐昊冰冷的脸颊，强迫他直视自己的眼睛，“相信我！就像我相信你一样！这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她的掌心温热，眼神灼热，像两道炽烈的光，穿透了齐昊心头的阴霾和恐惧。他看到了她眼底深处那份与他同生共死的决绝。是啊，他们早已在风暴中心，退一步是万丈深渊，进一步或许九死一生，但至少…还有一线生机。那线生机，就藏在父亲尘封的档案里。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沉重而窒息。墙上挂钟的秒针走动声被无限放大，滴答，滴答，敲打着紧绷的神经。窗外，城市的霓虹灯光透过窗帘缝隙，在齐昊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他眼底翻涌着激烈的挣扎，最终，那挣扎被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取代。他猛地将李雯紧紧拥入怀中，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好。”一个字，重逾千斤。

　　凌晨一点。青州市教育局大楼像一头沉睡的钢铁巨兽，匍匐在寂静的夜色里。只有门卫室亮着一盏昏黄的灯。

　　一辆不起眼的灰色大众polo悄然滑入停车场角落的阴影中。李雯熄了火，坐在驾驶座上，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擂鼓般撞击着耳膜。她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手指下意识地摸向副驾驶座上那个不起眼的帆布文件袋——里面装着关于转学生小宇学籍问题的“补充材料”，以及…一枚小巧但功能强大的微型扫描仪。这是周敏通过隐秘渠道紧急送来的。

　　她推开车门，深夜的寒气瞬间包裹了她。高跟鞋踩在空旷的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回响，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她挺直脊背，努力维持着副校长应有的从容步伐，走向大楼侧门。

　　“谁啊？这么晚了？”门卫室的老孙披着大衣探出头，睡眼惺忪，手里还拿着一个老旧的搪瓷茶杯。

　　“孙师傅，是我，一中的李雯。”李雯脸上挂起职业化的、略带歉意的微笑，扬了扬手中的文件袋，“实在不好意思，有个转学生的学籍档案出了点紧急问题，明天省厅检查组就要来核验了，必须连夜补好材料送过来归档。打扰您休息了。”

　　老孙眯着眼打量了她几秒，显然认出了这位常来办事、待人客气的女校长。他嘟囔了一句“这么拼”，但还是慢吞吞地拿出钥匙串，打开了侧门的电子锁。“档案室在三楼西头，你知道吧？灯开关在门口右边墙上。”

　　“知道知道，谢谢孙师傅！”李雯连声道谢，快步走进大楼。

　　身后沉重的电子门锁“咔哒”一声合拢，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也仿佛隔绝了最后一丝退路。空旷的楼道里，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在回响，头顶惨白的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依次亮起又熄灭，像一只只冰冷的眼睛，注视着她走向未知的黑暗深处。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陈旧纸张的味道，混合着消毒水的气息，冰冷而压抑。

　　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重。李雯的神经绷紧到了极致，每一个毛孔都在警惕地感知着周围的动静。她仿佛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那枚冰冷的戒指硌着无名指，像一道耻辱的烙印，也像一记无声的警钟，提醒着她此行的凶险。

　　三楼。西侧走廊。档案室厚重的铁门紧闭着。她掏出从周敏那里得到的备用钥匙——这是周敏多年经营留下的极其宝贵的人情资源之一。钥匙插入锁孔，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李雯屏住呼吸，缓缓转动。

　　“咔哒。”门开了。

　　一股更浓烈的陈旧纸张和尘埃的气息扑面而来。李雯闪身进入，反手轻轻将门带上。里面一片漆黑，只有门缝透进来的走廊微光勉强勾勒出高大的档案柜轮廓，像一排排沉默的巨人矗立在无边的黑暗里。她摸索着找到墙上的开关。

　　啪嗒。

　　惨白的灯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档案室。一排排深绿色的铁皮柜子整齐排列，上面贴着不同年份和类别的标签，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颗粒。巨大的空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安静得可怕，心跳声被无限放大。

　　“特密-03…”李雯的目光快速扫过柜体上的铭牌。她不敢开手机照明，只能借着顶灯不甚明亮的光线，在迷宫般的柜列中快速穿行。

　　“特密-01…特密-02…找到了！特密-03！”

　　这个柜子比其他柜子看起来更旧一些，深绿色的漆皮有些剥落，柜门上挂着一把沉重的铜锁。李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再次掏出钥匙串，找到对应的那把更小、更精巧的黄铜钥匙。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试了两次才准确插入锁孔。

　　“咔。”锁开了。

　　她深吸一口气，拉开了沉重的柜门。里面堆叠着厚厚的牛皮纸档案袋，落满了灰尘。标签上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她按照周敏的描述，手指快速而小心地拨开表面的文件，探向深处。

　　指尖触到了一个比其他档案袋更厚实、也更破旧的袋子。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其抽了出来。袋子表面用褪色的蓝墨水写着：“1978-1985年度职工疗养名册及相关记录”。

　　就是它！

　　李雯的心跳如擂鼓。她将袋子放在旁边一张落满灰尘的阅览桌上，颤抖着手解开缠绕的棉线绳。袋子里面是厚厚一沓泛黄、散发着霉味的旧表格和名单。她快速而仔细地翻找着，纸张摩擦发出沙沙的轻响，在死寂的档案室里格外清晰。汗水顺着她的鬓角滑落，后背的衬衫已被冷汗浸湿。

　　没有！翻到底都没有照片！

　　恐惧瞬间攫住了她。难道周敏的信息有误？还是已经被敌人抢先一步？绝望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不！不能慌！李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再次仔细回忆周敏的话——“夹在档案袋里”。她拿起档案袋，手指用力捏了捏袋子的边缘和角落。

　　突然，在靠近封底折痕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她感觉到了一丝异常的厚度和硬度！不是纸张的触感！

　　她的心猛地一跳！手指小心地探入那个折痕深处，摸索着，终于触碰到一个硬硬的、方形的物体！她屏住呼吸，用指甲小心地将它抠了出来。

　　一张黑白照片。

　　照片已经严重泛黄，边角磨损卷曲。上面是十几个穿着七八十年代常见灰色或蓝色中山装的男女，排成两排，站在一个挂着“青州市教育局先进工作者表彰大会”横幅的礼堂台阶上。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那个年代特有的、质朴而充满干劲的笑容。

　　李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迅速将照片翻到背面。

　　果然！在照片的右下角，用蓝黑墨水写着一行竖排的小字，字迹清隽，带着一种熟悉的笔锋——正是齐昊父亲的笔迹！

　　“1979.10.23 青云山疗养院 合影留念”

　　而在这一行字的下方，在照片背面的正中央，用更细、更深的笔迹，清晰地写着一串看似毫无规律、由字母和数字混合而成的密码：

　　**G7Yq19S3**

　　找到了！密钥！

　　巨大的狂喜和如释重负瞬间冲击着李雯，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她强压下翻腾的情绪，立刻拿出微型扫描仪，对着照片正反两面快速而清晰地扫描存档。完成这一切，她小心翼翼地将照片重新夹回档案袋深处原来的位置，将袋子放回档案柜的最里层，尽量恢复原状。

　　关上柜门，锁好铜锁。李雯靠在冰冷的铁皮柜上，大口喘着气，冷汗已经湿透了内里的衣衫。短短十几分钟，却像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杀。

　　任务完成了。她不敢有丝毫停留，迅速清理掉自己留下的痕迹，关掉档案室的灯，闪身出来，轻轻带上门锁好。

　　走廊依旧死寂。她快步走向楼梯口，只想尽快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然而，就在她即将走到楼梯口时，异变陡生！

　　“嘀呜——嘀呜——嘀呜——！”

　　尖锐刺耳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划破了整栋大楼的死寂！红色的警报灯在走廊天花板和楼梯间疯狂闪烁，将周围的一切都染上一层不祥的血色！

　　李雯的血液瞬间凝固！大脑一片空白！

　　警报？！哪里触发的？是针对档案室？还是…针对她？！

　　她僵在原地，警报声像无数根钢针扎进她的耳膜。脚步声！楼下传来了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不止一个人！是保安！还有…似乎有更快的、更训练有素的脚步声在接近！

　　完了！被发现了！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她的喉咙。她甚至能想象出下一秒，自己被抓个正着，人赃并获的场景！那枚被调包的戒指，这深夜潜入教育局档案室的行为…足以构成任何他们想要罗织的罪名！不仅她完了，齐昊、周敏…所有人都会被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怎么办？！

　　电光火石之间，李雯的目光瞥向走廊尽头——那里是卫生间！

　　别无选择！

　　她用尽全身力气，像受惊的兔子般冲向女卫生间。几乎是撞开门冲了进去，反手死死锁上插销！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到地上，心脏狂跳得仿佛要炸开，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门外，急促的脚步声和保安老孙惊惶的喊叫声已经冲上了三楼！

　　“怎么回事？哪里报警？！”

　　“不知道啊孙师傅！好像是…档案室那边？！”

　　“快！过去看看！”

　　脚步声杂乱地朝着档案室方向奔去。李雯蜷缩在冰冷的瓷砖地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警报的红光透过门缝，在她惨白的脸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光影。

　　她颤抖着摸出手机，手指僵硬地几乎握不住。屏幕上微弱的光映着她惊恐绝望的眼睛。她必须通知齐昊！必须！

　　然而，就在她准备按下拨号键的瞬间——

　　“笃笃笃。”

　　清晰而缓慢的敲门声，突兀地在女卫生间的门外响起。

　　不是保安那种急促粗暴的拍打，而是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从容不迫的节奏。

　　李雯的呼吸瞬间停滞！

　　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一丝戏谑的男声，透过薄薄的门板清晰地传了进来，像毒蛇吐信：

　　“李校长？这么晚了，躲在卫生间里…是身体不舒服吗？”

　　这个声音…李雯的瞳孔骤然缩紧！她听过！就在王晓东监控齐昊的那个冰冷公寓里！

　　是王晓东！他竟然亲自来了！而且，就在门外！

　　绝望的冰水瞬间淹没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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