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血敷神伤种孽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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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凝魄膏沁凉的草木清气如轻烟般在寒潭深处幽幽弥散,白芷捏着鼻子,犹如拿着稀世珍宝一般,用两根手指头拈着玉瓦勺,仿佛给泥胚上釉般,战战兢兢地将那价值连城的碧绿膏体往云烬肿成馒头的左手腕上涂抹。

  “败家!真败家!”小仙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每抹一下,心就像被针扎了一下,“九转还魂草啊!千年才得一株!雷劈糊了半张脸都没舍得用全乎,倒好,全糊你这爪子上……”他的动作看似粗鲁,实则轻柔无比,药膏犹如一层薄纱,均匀地覆盖住那片骇人的青紫。

  药力如涓涓细流般渗透,云烬在“昏睡”中微微蹙了蹙眉,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带着痛楚的嘤咛,浓密的睫毛如蝴蝶翅膀般颤了颤,缓缓掀开。那双深褐色的眸子起初宛如被雾气笼罩,茫然地眨了眨,待看清蹲在眼前、满脸肉痛的白芷时,感激之情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同时还夹杂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

  “白芷……仙童?”他的声音仿佛风中残烛,虚弱得令人心疼,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挣扎着想坐起来,腕上的锁链发出清脆的哗啦声,“小仙怎敢劳烦……”

  “躺着吧你!”白芷一脸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然后“哐当”一声将玉瓦勺狠狠地扔回药匣子,仿佛那勺子跟他有仇似的。

  “上神发话,我能不来?”他没好气地嘟囔着,“哼,下次再把自己摔成这副惨兮兮的样子,看谁还会来管你!”

  虽然嘴上说得凶巴巴的,但白芷的手却很是麻利。只见他迅速地扯下一段干净的天蚕丝软布,小心翼翼地将敷好药的手腕包裹起来。

  包裹好后,他还特意打了个蝴蝶结。嗯……这个蝴蝶结嘛,怎么说呢,实在是相当别致,哦不,应该说是相当丑陋。

  云烬看着自己手腕上那个歪歪扭扭的“杰作”,嘴角忍不住微微抽动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常态,脸上露出一个温顺而感激的微笑:“多谢仙童。仙童的手真是太巧了。”

  那笑容如春日暖阳般干净纯粹,还带着一丝少年人特有的腼腆,让人看了不禁心生好感。

  白芷原本心头的那点怨气,就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噗嗤”一下泄了大半。

  “少贫嘴!”他故作凶狠地瞪了云烬一眼,然后迅速收拾好药匣子,抱着就准备转身走人。

  然而,走到门口时,他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回过头来,对着云烬叮嘱道:“给我老老实实地待着!要是再弄出什么动静吵到上神清修,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云烬乖巧地点头,目送那团雪球似的身影消失在寒潭入口的通道里。直到脚步声彻底远去,他脸上的温顺感激如同潮水般褪去,深褐的眼眸深处,只剩下冰潭般的沉静和一丝玩味的探究。他动了动被裹得像个粽子似的左手腕,凝魄膏的清凉药力丝丝缕缕渗入,缓解着骨缝深处的钝痛。方才那一撞,力道角度他拿捏得极准,脱臼是真,痛楚也是真。效果么……他目光扫过自己空荡荡的肩头,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冰凉的触感。

  值了!

  寒潭犹如被施了定身咒一般,重归死寂。云烬调整了个更舒服些的姿势,如慵懒的猫儿般,倚靠着冰冷的黑冰壁,目光如同两道锐利的箭矢,径直投向寒潭深处那片最浓郁的幽暗。玄微的气息宛如一块亘古不化的寒玉,沉静地蛰伏在那里,仿佛是这片幽暗的主宰。他闭上眼,看似在假寐恢复,实则心神如紧绷的弓弦,高度凝聚,捕捉着那丝若有若无的、属于上神的冰冷神息。

  时间在冰棱缓慢生长的微响中,如沙漏中的细沙般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那沉静的寒玉气息,似乎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妙的涟漪,轻得如同投入深潭的一粒微尘,淡得好似清晨山间的一缕薄雾。但云烬却如鹰隼般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紊乱,一丝……压抑着的波动?

  他悄然睁开眼,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寒潭深处,那片幽暗的边缘,雪白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显现。玄微依旧是那副清冷绝尘的模样,银发如瀑,雪袍曳地,仿佛与这寒潭融为一体。然而,云烬的目光瞬间锁定了他的左臂——那宽大的雪白袍袖下,靠近手肘的位置,一抹极其刺目的暗红正迅速晕染开来,如同雪地里骤然绽开的红梅,妖异而突兀!

  血腥气!虽然被寒潭的冷冽气息极力压制,但云烬对血的感知何其敏锐!那绝不是沾染的污迹,是新鲜的、正从内里渗出的神血!

  玄微的步伐依旧平稳,甚至带着神明固有的韵律,一步步向寒潭中心走来。他目不斜视,冰封的银眸直视前方,仿佛臂上那正在扩大的暗红与他毫无干系。唯有他行走间,那拂过冰冷地面的雪白袍袖,每一次摆动,都带起一丝比平日更凛冽几分的寒气,泄露了主人并非如表面般平静。

  他径直走到寒潭中心那片最为平滑的黑冰区域,盘膝坐下。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姿态完美得无可挑剔。他缓缓闭上双眼,周身开始弥漫出更浓郁的冰蓝色神光,试图将臂上的异状连同那丝血腥气一同封印、镇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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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那抹暗红如同拥有生命般,在雪白的衣料上顽固地蔓延、渗透。神光与那渗出的血色在衣料之下无声地角力,每一次神光的涌动,都使得那暗红的范围微微收缩,但旋即又以更快的速度反扑。几滴更为深浓、几乎接近黑色的血珠,终于突破了神力的封锁,顺着那雪白光滑的衣料纹理,缓慢而沉重地滚落,砸在下方漆黑如墨的冰面上。

  “嗒。”

  “嗒。”

  细微的声响,在绝对的死寂中被无限放大。每一滴落下,都在光洁的黑冰上晕开一小朵暗沉的血花,随即被极寒冻结,凝固成一颗颗细小的、不祥的暗红冰珠。

  云烬的心跳,在锁链的禁锢下,猛地漏跳了一拍。他看着那几颗滚落的血珠,看着玄微紧闭双眼、眉心微蹙却依旧维持着神明仪态的样子,一个念头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绕住他的心神——机会!

  几乎是本能驱使,云烬猛地挣扎起来!锁链被他扯得哗啦狂响,在寂静的寒潭中如同惊雷炸开!他像是被巨大的痛苦攫住,身体痛苦地蜷缩翻滚,喉间溢出破碎压抑的呻吟,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惨绝望!

  “呃……啊……上……上神……” 他嘶哑地呼唤着,声音里充满了濒死的恐惧和无助,深褐的眼眸死死望向玄微的方向,泪水瞬间盈满了眼眶,顺着苍白的脸颊滚滚而落,“救……救我……好痛……全身……像要裂开了……”

  这突如其来的、撕心裂肺的动静,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打破了玄微极力维持的沉静镇压!他周身涌动的冰蓝神光剧烈地波动了一下,如同被风吹乱的烛火。紧闭的银眸倏然睁开!

  那双冰封万载的眸子里,清晰地映入了冰面上痛苦翻滚、涕泪横流的少年。云烬的左手腕(裹着白芷的“杰作”)无力地耷拉着,右手死死抓着胸口的衣襟,指节因为用力而扭曲发白,身体痉挛般地抽搐着,每一次抽搐都伴随着锁链刺耳的哀鸣。那张脸上涕泪交织,写满了纯粹的、毫无作伪的痛苦和恐惧,脆弱得仿佛下一刻就会在玄微眼前彻底碎裂。

  玄微臂上正在角力的神光与血色,因这心神一瞬的剧烈波动,出现了致命的迟滞!

  就是现在!

  云烬翻滚的动作似乎“恰好”将他带到了玄微身侧不远处。他抬起那张被泪水和汗水浸透、狼狈不堪的脸,深褐的眸子隔着朦胧的水光,绝望而全然地望向神明,如同溺水者望向唯一的浮木。

  “上神……弟子……弟子是不是……要死了……” 他气若游丝,每一个字都带着濒死的颤抖。

  看着少年眼中那纯粹的恐惧和全然的依赖,玄微冰封的眼底,那丝因被打断镇压而凝聚的冷厉,如同遇到烈阳的薄冰,悄然融化了一丝。他手臂上那抹刺目的暗红,因神力的迟滞,又悄然晕开了一圈。

  没有言语。玄微只是伸出了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指尖萦绕的冰蓝神光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柔和,带着抚慰的力量,点向云烬剧烈起伏的胸口,试图平息那“撕心裂肺”的痛楚。

  就在那柔和的神光即将触及云烬心口的刹那——

  变故陡生!

  云烬像是痛极之下无意识地抬手格挡,那只裹着厚厚药膏和软布的左手,以一种看似慌乱、实则精准得可怕的角度和速度,猛地向上扬起!目标,赫然是玄微左臂上那正在渗血的伤口!

  “嗤啦——!”

  包裹着药膏的厚厚软布边缘,如同最粗糙的砂纸,狠狠蹭过玄微雪白袍袖下那被神力暂时压制的伤处!

  “唔!” 玄微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的闷哼,万年冰封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剧痛从臂上炸开,瞬间冲垮了本就摇摇欲坠的神力封锁!原本只是缓慢渗出的暗红血色,如同开闸的洪水,猛地从被蹭开的衣料破口处汹涌而出!

  温热的、带着神明独特清冽气息的鲜血,瞬间染红了云烬那只裹着药膏软布的左手!粘稠滚烫的液体透过天蚕丝布,迅速渗透,将那碧绿的凝魄膏也染成了刺目的暗红!

  云烬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他猛地缩回手,看着自己瞬间被染红的“粽子”手,又惊恐地抬头看向玄微臂上那狰狞的、正汩汩涌出鲜血的伤口,深褐的眼眸里充满了极致的慌乱、无措和……一种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浓烈到化不开的心疼?

  “上神!您的伤!” 他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哭腔,不顾一切地就想扑过去,却被锁链狠狠拽住。他挣扎着,徒劳地伸出那只没被染红的右手,似乎想捂住那可怕的伤口,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砸落在冰冷的黑冰上,混入那片刺目的鲜红里。“都怪我!都怪我!是我害了上神!我该死!”

  他的反应是如此真实,如此激烈。那浓烈的、几乎要灼伤人的心疼和自责,如同实质的火焰,烧灼着玄微的感知。神明臂上的剧痛依旧尖锐,但看着眼前少年那张被泪水、鲜血和慌乱彻底淹没的脸,看着他眼中那毫不作伪、仿佛比自己受伤还要痛上千百倍的绝望眼神,玄微心底那丝因被冒犯而升起的冷怒,竟奇异地被这滚烫的泪水冲刷得淡了。

  寒潭死寂。唯有鲜血滴落冰面的声音,嗒…嗒…嗒…敲打着凝固的空气。玄微低头,看着自己臂上狰狞的伤口,又看向跪伏在冰面上、因“极度自责”而浑身颤抖、右手染满自己神血的少年。粘稠的血液在少年苍白的指间缓缓滴落,与他自己的血在冰面上渐渐汇成小小的一洼,倒映着头顶嶙峋的冰棱,也倒映着神明此刻复杂难辨的眼神。

  就在这片血腥的死寂中,寒潭入口处,传来一声压抑着哭腔的、柔婉凄楚的呼唤:

  “玄微上神……墨漓……墨漓实在是担心您……”

  墨漓的身影出现在通道口,杏眼含泪,楚楚可怜。她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玄微染血的左臂和地上那滩刺目的暗红上,瞳孔猛地一缩,随即是更深的心疼和焦急。然而,当她看清跪在冰面上、同样满手鲜血、与玄微之间仿佛被那滩血紧密相连的云烬时,那丝心疼瞬间冻结,化作眼底深处一抹淬毒的寒冰。

  她捏紧了藏在广袖中的手,一方崭新的、精心绣着并蒂莲的素色丝帕,在她指间被无声地、狠狠地绞紧,几乎要撕裂开来。帕角边缘,几粒微不可察的荧光粉尘,随着她指尖的用力,簌簌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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