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古井边的布偶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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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石镇的老井栏被井绳磨出了深深的槽,像一道道年轮。井边的老槐树下,总蹲着个穿蓝布衫的妇人,手里捏着针线,面前摆着些碎布头。妇人是个哑巴,姓苏,镇上人都叫她苏哑娘。她不会说话,却能把碎布缝成各式各样的小人儿,眉眼灵动,像能从布上走下来似的。

  苏哑娘的布偶有古怪。有回张秀才的儿子哭闹不止,她缝了个抱鲤鱼的娃娃,孩子抱着它当晚就睡安稳了;李婆婆的小孙子总爱尿床,她缝了只威风的老虎,挂在床头,竟真的不再尿床。只是这些布偶都有个规矩,不能在午夜后对着月光看,否则会听见布偶磨牙的声响。

  那年霜降,镇上来了个货郎,挑着副摇摇晃晃的担子,筐里除了针头线脑,还摆着个精致的木匣子。货郎姓冯,嘴角总挂着笑,见人就掀开匣子:看看这个?京城来的西洋镜,能照见心里想的人。孩子们围着他起哄,苏哑娘却蹲在井边,指尖在布偶脸上划出悲伤的弧度。

  冯货郎注意到了她。有天趁她不在,偷偷翻了翻她的布篓,竟从最底下摸出个与众不同的布偶——那布偶穿着官服,胸口缝着块红布,像是染了血。他刚要细看,布偶突然动了动,眼睛里的黑豆珠竟转了半圈,吓得他手一抖,布偶掉进了井里。

  当天夜里,井水突然变得浑浊,像掺了墨汁。第二天一早,挑水的妇人发现井台上摆满了布偶,个个都面朝井口,像是在祭拜什么。苏哑娘疯了似的往井里捞,指尖被井绳勒出了血,终于摸到个湿漉漉的东西——正是那个官服布偶,只是胸口的红布已经发黑。

  这井里有东西。冯货郎凑过来,压低声音,我昨晚看见井口冒红光,还有人在井里哭。苏哑娘猛地抬头,布偶在她掌心轻轻颤动,她突然抓起冯货郎的手,在他掌心写下三个字:我丈夫。

  原来苏哑娘的丈夫曾是县里的主簿,三年前奉命查一桩贪腐案,却突然失踪。有人说他卷了赃款跑了,有人说他被歹徒杀了,只有苏哑娘不信,她每天缝布偶,其实是在凭着记忆缝丈夫的样子,盼着他能回来。

  这事很快传开,镇上的王镇长来了。他看着浑浊的井水,皱着眉说:定是这哑妇搞的鬼,想借鬼神之说搅闹。说着就要让人填井,却被个清脆的声音拦住:不能填!

  说话的是个穿绿袄的小姑娘,梳着双丫髻,是镇西豆腐铺的女儿,名叫豆儿。豆儿手里举着个布偶,是苏哑娘昨天送给她的小兔子,昨晚这兔子告诉我,井里的人被石头压住了,胸口好疼。

  冯货郎突然想起什么,从担子底下翻出个罗盘,指针在井边疯狂转动。这下面有冤魂。他脸色发白,而且不止一个。苏哑娘突然跪在地上,指了指官服布偶,又指了指王镇长,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冯货郎突然明白了。他趁夜带着罗盘绕着镇子转,发现王镇长家的地基下藏着大量银子,而银子的成色,与三年前县府丢失的赈灾款一模一样。他偷偷报了官,县衙派来的捕快在井里下了钩子,果然捞出了具骸骨,胸口插着块带血的石头,正是苏哑娘的丈夫。

  原来当年王镇长与贪官勾结,被主簿发现,就杀了他抛尸井中,再诬陷他携款潜逃。井水变浑,是冤魂在示警;布偶跪拜,是苏哑娘的执念引着它们哀悼。

  案子破了那天,苏哑娘抱着官服布偶坐在井边,用针线把发黑的红布换成新的。阳光照在井里,水突然变清了,能看见井底铺着层亮晶晶的东西,是苏哑娘三年来扔进井里的布偶眼睛——那些黑豆珠,此刻像星星一样闪。

  冯货郎要走了,临走前送给苏哑娘一面西洋镜。你看。他把镜子对着她,镜里映出个模糊的身影,穿着官服,正对着她笑。苏哑娘摸着镜面,眼泪落在布偶上,那官服布偶的手指竟微微动了动,像是在替她擦泪。

  后来苏哑娘还在井边缝布偶,只是布偶的脸上都带着笑。豆儿常来帮她穿针线,说夜里能听见井里传来唱戏的声音,像是很多小人儿在热闹。冯货郎偶尔会回来,带来些新奇的布料,他说苏哑娘的布偶在外地出了名,人们叫它们安魂偶,说能镇宅辟邪。

  有年春天,井水漫出来,在井台上长出丛丛蓝花,像极了苏哑娘布偶上常绣的图案。镇上的老人说,那是主簿的魂灵化的,在陪着他的哑妻呢。而那口老井,从此再也没浑浊过,井底的总在月光下闪烁,像无数双眼睛,看着青石镇的日升月落,安宁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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