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鱼哭泉的稀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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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牙湾村口那眼泉,邪门得能逗乐子。泉眼像只眯缝的老眼,咕嘟咕嘟往外冒水。怪就怪在,天阴要下雨时,泉里准传出哭声——不是人哭,是鱼哭。那声音细细的,带着点抽噎,听着比村里二丫被抢了糖还委屈。
李老倔头第一次听见时,正蹲在泉边洗红薯。
“啥玩意儿在嚎?”他把红薯往筐里一扔,抄起扁担就往泉眼凑。水面漂着层绿苔,映着他的老脸,皱得像块腌咸菜。
这事传开,村里炸开了锅。
王大嘴挎着菜篮子在磨坊门口说:“我太爷爷那辈就有这泉,说是底下压着条鲤鱼精。”
“净瞎扯。”张铁匠抡着锤子打铁,火星子溅到地上,“前儿个我往泉里撒了把麸子,连条泥鳅都没见着。”
最上心的是狗剩。这小子十三岁,不爱放牛,专爱蹲在泉边扔石头。他揣了俩烤土豆,天擦黑就溜到泉边,蹲在老槐树下等。
夜风飕飕的,吹得槐树叶沙沙响。狗剩啃着土豆,眼皮打架的功夫,泉里突然“呜——呜——”哭起来。
他一激灵,土豆差点掉泉里。借着月光往水里瞅,啥都没有。正纳闷呢,听见身后有动静。
回头一看,是个穿蓝布衫的姑娘,梳着两条麻花辫,辫梢绑着红头绳。姑娘蹲在泉边,正用手掬水喝,肩膀一抽一抽的,那哭声分明是她发出来的。
“你谁啊?”狗剩捏着半个土豆问,“大半夜在这儿哭啥?”
姑娘吓了一跳,站起来时差点绊倒。她转过脸,眼睛红通通的,像刚哭过的兔子:“你别管。”
“我看见你往水里撒东西了。”狗剩指着泉眼,“是不是你弄的鬼?”
姑娘脸一红,从兜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是些碎米:“我给它们喂食呢。”
“给谁?”
“泉里的鱼啊。”姑娘往水里指,“它们饿了就哭。”
狗剩凑过去看,水面还是那层绿苔,连个鱼鳞都没有。他撇撇嘴:“吹牛。”
姑娘急了,蹲下去用手搅水。奇迹真就发生了——水里冒出好多小鱼,指甲盖那么大,银闪闪的,围着她的手转。
“瞧见没?”姑娘得意地抬下巴,“它们只认我。”
两人蹲在泉边喂鱼。姑娘说她叫阿鲤,住在后山。狗剩问她鱼为啥哭,阿鲤往嘴里塞了块狗剩给的土豆,含含糊糊地说:“它们怕渴。”
这话传到村里,没人信。
“阿鲤?我咋没见过。”李老倔头蹲在墙根抽旱烟,“怕不是水里的妖精变的?”
“我看像个讨饭的。”王大嘴纳着鞋底,“前儿个我晒的玉米少了两穗,说不定是她偷的。”
张铁匠不说话,闷头拉风箱。火苗舔着铁块,红通通的像块烙铁。
狗剩却常往泉边跑。有时带个窝头,有时揣把炒豆子,总能在老槐树下找到阿鲤。
姑娘会讲水里的事。说泉底下通着东海,有座水晶宫;说那些小鱼是龙宫的信使,专管给人间报水情;说她能听懂鱼说话,它们一哭就知道天要下雨。
“你咋不跟村里人说?”狗剩嚼着炒豆子问。
“说了也没人信。”阿鲤用树枝划着地,“上次我跟李大爷说要下雨,他骂我小骗子。”
这话还真应验了。没过几天,大太阳挂在天上,阿鲤突然跑到村里喊:“快收麦子!要下大雨了!”
村里人都笑她:“这姑娘怕不是热糊涂了。”
李老倔头正把麦子摊在场上晒,听见了直骂:“小丫头片子瞎叫唤啥?再胡咧咧我放狗咬你!”
狗剩急了,拉着他爹就往家跑:“爹,快收吧,阿鲤说的准!”
他爹踹了他一脚:“你也跟着发疯!”
结果当天下午,天就变了脸。乌云跟黑锅底似的压下来,紧接着就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哗哗往下倒。场上的麦子全泡了汤,李老倔头抱着头蹲在雨里哭,活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打那以后,村里人再看阿鲤,眼神就不一样了。
王大嘴见了她就笑:“阿鲤姑娘,今儿天咋样啊?”
张铁匠也把打好的镰刀送给她:“给,拿着玩,下次知道要下雨提前说啊。”
只有李老倔头不好意思见她,每次远远看见就绕着走。
眼看到了栽秧的季节,天却一直不下雨。田里裂得像乌龟壳,井里的水也见了底。村主任急得满嘴起泡,召集村里人开会:“这咋办?再不下雨今年就得绝收!”
有人说:“要不请个风水先生来看看?”
有人说:“去求求龙王吧。”
正吵着,狗剩跑进来:“我找着阿鲤了!她说泉里的鱼都快渴死了,哭都哭不出声了!”
众人跟着狗剩跑到泉边,果然见阿鲤蹲在那儿抹眼泪。泉眼的水只剩一小洼,水面上漂着几条小鱼,翻着白肚,眼看就不行了。
“这可咋整?”村主任搓着手直转圈。
阿鲤抬起头,眼睛红得像桃子:“鱼要是死了,以后就没人给咱报水情了。而且它们一死,这泉就彻底干了。”
李老倔头蹲在地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突然站起来:“有了!咱往泉里灌水!”
他这话提醒了众人。村主任一拍大腿:“对呀!咱把井水、河水都往这儿引!”
说干就干。男人们扛着锄头挖渠,女人们提着水桶往泉里倒水,连小孩都拿着瓢帮忙。李老倔头跑得最欢,扛着扁担挑水,比年轻小伙还利索。
灌了三天三夜,泉眼突然咕嘟咕嘟冒起了大泡。阿鲤高兴地跳起来:“活了!鱼活了!”
众人往水里看,那些小鱼果然活过来了,在水里游来游去,看着精神得很。
当天晚上,泉里又传出了哭声,不过这次听着不像委屈,倒像高兴的。紧接着,天上就飘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下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一早,村里人跑到田里一看,干裂的土地全湿润了,空气里都是泥土的香味。
从那以后,月牙湾的人就把那眼泉叫鱼哭泉。阿鲤还是常来喂鱼,村里人见了都会跟她打招呼。
李老倔头把家里最好的米拿出来,让阿鲤喂鱼:“丫头,多给它们吃点,别让它们再渴着。”
王大嘴每天都往泉边送些青菜:“给小鱼换换口味。”
张铁匠打了个铁栅栏,围在泉边:“别让野东西糟蹋了。”
狗剩考上初中那年,阿鲤突然不见了。有人说她回东海龙宫了,有人说她变成了泉里的大鱼,还有人说她嫁到邻村了。
但鱼哭泉的哭声一直没断过。天要下雨时,那细细的抽噎声就会从泉里传出来,听得村里人心里踏实。
后来,狗剩成了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学的是水利。每次放假回来,他都会蹲在泉边,像小时候那样,往水里扔几颗豆子。
水里的小鱼还是那么小,银闪闪的,见了他就围过来。
风吹过老槐树,叶子沙沙响,像谁在笑。狗剩觉得,那笑声里,有阿鲤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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