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会说话的影子

　　磨盘山下有个小村庄，村里人有个共同特点——影子比别处淡。阳光一照，地上影子朦朦胧胧，像半融的糖画。老辈人说，这是山神庇佑，让乡亲们“轻影前行，不背重负”。

　　唯独村东头的二愣子，影子浓黑如墨。他走路时，那影子黏在身后，轮廓分明，甚至…有点嚣张。

　　二愣子人不坏，就是有点轴。认死理，一根筋。别人说东他往西，让打狗他撵鸡。但手艺好，编的竹筐又结实又精巧。

　　这年夏天，村里闹怪事。

　　先是张寡妇家的母鸡接连丢蛋。她蹲鸡窝守了三夜，逮住的偷蛋贼竟是…自己的影子！那淡影子捧着鸡蛋，溜墙根跑。张寡妇追上去一脚，影子缩回脚下，鸡蛋摔个稀烂。

　　接着是李货郎。他常缺斤短两，有次称完盐，自己的影子突然跳出来，把他秤砣偷换成块大石头，秤杆“啪”地撅断！李货郎气得跳脚，影子却缩在他脚下扭来扭去，像偷笑。

　　最绝的是赵老爷子。他爱吹牛，说年轻时一拳打死过老虎。正比划呢，他的淡影子突然拉长变形，变成个捂嘴笑的小姑娘——分明是他七岁被鹅追着啄的糗样！众人哄笑，赵老爷子老脸通红。

　　全村唯独二愣子没事。他的黑影子安安分分，甚至…有点无聊地摊在地上。

　　村长发愁了：“影子成精了！得请道士！”

　　云游道士来了，摆坛作法，桃木剑舞得呼呼响。影子们理都不理。道士的影子反而叛变了——当他伸手要银两时，他的影子伸手要了个大拇指向下！

　　道士羞跑了。

　　村里人心惶惶，走路都低着头，生怕影子又闹妖。

　　二愣子却琢磨出味来。他发现，影子闹腾的全是心里有鬼的：张寡妇其实常偷捡邻家鸡蛋；李货郎确实短斤少两；赵老爷子压根没见过老虎…

　　他的影子为啥老实？因为他愣啊！有一说一，不懂拐弯。

　　这天，村里首富钱老爷做寿，大摆筵席。他举杯吹嘘：“我乐善好施，造福乡里…”话音未落，他的淡影子突然跳上墙，变成个攥钱袋的守财奴，还朝众人撇嘴！

　　宾客憋笑憋出内伤。钱老爷脸青了。

　　二愣子突然站起来：“钱老爷，山神让影子说话，是好事啊！”

　　众人一愣。

　　二愣子说：“影子替咱说真话。心里敞亮的，影子就安稳；心里藏事的，影子就闹腾。”

　　他指自己：“像我，二愣子，没心眼。我影子就老实。”

　　又指钱老爷：“您影子说您小气，您是不是囤粮抬价了？”

　　钱老爷支吾起来。去年灾年，他确实抬过高价…

　　众人议论纷纷。张寡妇红脸承认偷蛋，李货郎答应补足斤两，赵老爷子再也不吹牛了。

　　说也怪，自打坦白后，影子都安稳了。甚至…颜色深了些。

　　唯有钱老爷，影子还偶尔闹妖。有次他偷偷克扣长工工钱，影子当场变成个捂耳朵的猴子，气得他直跺脚。

　　后来村里形成规矩：做事先看影子。影子扭捏，就知事有亏。

　　二愣子更出名了。人称“影子先生”。他说：“别怕影子闹。影子是咱心里话，憋久了，总得让人家透透气。”

　　现在磨盘山下村庄，影子还是比别处淡。但人人行走坦然——因为影子安分，心里就干净。

　　偶尔有外人来，见阳光下的淡影还惊讶。村民就笑：“咱这儿，影子不爱说话，光爱听实话！”

　　二愣子的黑影子依然最显眼。有孩子问：“二叔，你影子为啥这么黑？”

　　二愣子咧嘴笑：“心实诚，影子就瓷实。像老醋，越陈越浓！”

　　夕阳西下，人影拉长。村庄安静，只闻炊烟袅袅。

　　或许山神并非让影子变淡，而是让人心变轻。

　　你说呢？

　　哦对了，钱老爷后来成了最大方的善人。为啥？他说：“怕影子揭老底，丢不起那人！”

　　他的影子现在可安分了，甚至…有点无聊。

　　看来，影子也不爱总说真话——累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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