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老油伞铺的竹骨伞认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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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纸巷的深处,藏着家老油伞铺。铺子的竹架上,挂着把黑布伞,伞骨是三年以上的毛竹削的,伞面刷了七层桐油,是伞铺掌柜伞伯的压箱底宝贝,打他父亲年轻时就在雨天撑着走街串巷。这把伞怪得很——你要是心善,雨天撑着它,雨珠落在伞面会跳着走,沾不湿裤脚;你要是藏着坏心眼,伞骨准会咯吱响,还专往你肩头漏雨,淋得你半边身子湿。守着伞铺的是伞伯的闺女,大伙儿喊她伞丫。二十来岁,手指常年沾着桐油,指甲缝里嵌着竹屑,每天天不亮就削竹骨,说伞骨划过砂纸的声响,是在跟她说松紧。她有个小徒弟叫伞柱,六岁,总爱举着小竹骨当长枪,说老伞的伞柄里住着管晴雨的伞神仙。
巷口有个卖洋伞的,姓林,是从南边来的,总爱穿件皮夹克,见人就拍伞面:我这伞,钢架的,比老油伞结实十倍,还轻!林老板瞧不上这把黑布伞,背地里说:一把破布伞,能比尼龙布防水?
梅雨季刚到,连着下了三天雨。伞丫蹲在铺子里,给那把老油伞补桐油,竹刷蘸着油,刷得均匀透亮。林老板撑着他的洋伞路过,鞋跟踩着水洼响:伞丫,别费那劲了,我的伞一折就放包里,谁还扛着你这笨家伙?伞丫没理他,用指尖捏捏伞骨接头,确保每处都严丝合缝。
过了几日,林老板的洋伞摆了满铺子,红的绿的,看着花哨,就是伞骨连接处总松动。有个大嫂来买伞,刚撑开就地断了根骨,气得直跺脚:小林,你这伞是纸糊的?林老板赶紧摆手:你撑反了!新样式,得这么开!
伞柱蹲在伞铺的门槛后听见,气得小脸蛋通红。趁林老板来借伞丫的竹胶,他抱着老油伞往洋伞堆旁一凑,怪事儿发生了——老油伞突然自己撑开,伞沿正对着那把断了骨的洋伞,雨珠不知从哪冒出来,滴在洋伞的破口处,顺着伞面往下淌,把中国制造的标签泡得发涨,跟老油伞伞柄上油纸巷的烫金字样一比,透着股心虚。大嫂了一声,转身就往老伞铺走,林老板的脸腾地红了,抢过竹胶就跑,伞柱扒着老油伞的伞柄笑,伞骨轻响,像是在跟他击掌。
没过几天,林老板的洋伞铺就没人光顾了。买伞的都说:还是伞丫的油伞靠谱,大风大雨里撑着,跟小亭子似的稳当。有人劝伞丫涨价,她擦着老油伞的伞骨说:这老伙计说了,伞是遮雨的,不是用来哄钱的,心不正,撑啥伞都挡不住风雨。
入夏时,下了场暴雨,巷口的老槐树倒了,砸坏了林老板的铺子。他囤的洋伞被砸得七零八落,急得直转圈,说再进不到货就得卷铺盖走人。伞丫看着急,把老油伞往门口一立,又找了几根粗竹骨,说让老伙计帮忙撑撑场面。
怪得很,那把老油伞立在门口,雨像是绕着走似的,伞周围三尺地竟是干的。街坊们看着稀奇,凑过来问伞丫能不能也给他们修修家里的旧伞,林老板也红着脸凑过来:伞丫,你看我这些破伞......伞丫让伞柱搬了张板凳:修可以,得先学削竹骨,知道啥叫扎实。
林老板蹲在伞铺的角落里,跟着伞丫学了半月,手掌被竹片划了好几道口子,削出的竹骨总算不歪了。有回他给张大爷修伞,特意多削了根备用骨:大爷,这根您收着,断了自己换。张大爷乐了:你这后生,总算学乖了。
立秋时,伞伯突然咳得直不起腰,痰里带着桐油味。郎中说是常年闻桐油伤了肺,得用枇杷花煮水喝。伞柱急得直掉泪,林老板提着一篮新摘的葡萄来看望,挠着头说:我托人去山里采了枇杷花,就是路滑,采得不多......
当天夜里,伞柱抱着小竹骨,趴在老油伞旁说:伞神仙,救救爷爷吧,我以后天天给你擦伞面,不让你沾灰。眼泪掉在伞面上,顺着桐油的纹路滑到伞柄。第二天一早,他发现伞柄的铜箍里,卡着个油纸包,打开一看,是包枇杷花,黄灿灿的,还带着股竹清香。
林老板一看就咋舌:这是山巅的枇杷花!比药店的金贵!他自告奋勇背着伞伯去镇上,把修好的油伞卖了,买回了止咳的药膏。伞伯喝了枇杷花水,咳嗽慢慢轻了,又能坐在铺子里看闺女削竹骨了。
这事过后,那把老油伞成了油纸巷的宝贝。谁家娶媳妇,来借伞撑着走段路,说能日子顺顺当当不受雨淋;谁家盖新房,用伞骨的竹屑混在泥里,说能防潮。林老板也改了性子,洋伞铺改成了新旧伞修配铺,柜台上总摆着截老竹骨,谁来修伞都要听他讲段老油伞的故事,末了加句:做人啊,得像这竹骨伞,能经住风雨,更能撑得起良心,这样走在雨里才踏实。
如今那把黑布伞还挂在老油伞铺的竹架上,伞面的桐油越刷越亮,竹骨被摩挲得泛着浅黄。路过的外乡人要是问起这把伞的来历,伞丫就会笑着说:哪有啥来历?它呀,就像这巷子的青石板,看着普通,却认人心,你对它真,它就为你遮风挡雨;你要是耍滑,它可不就给你漏点雨,让你记牢喽?
风一吹,巷口的雨棚响,老油伞偶尔被风吹得晃,混着伞丫削竹骨的声,听得人心里透亮——那是老物件在说,日子就像走雨天,撑把良心伞,再大的风雨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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