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挚友论剑，杀阵之忧

　　分宝岩前的混沌，已然化作了一片血腥的修罗场。

　　法宝的灵光与神通的辉芒交织，如同夜空最绚烂的星陨，每一次炸裂，都伴随着一位大能者的喋血与陨落。

　　昔日的同道，此刻成了不死不休的仇敌。

　　一句“此宝与我有缘”，便足以成为拔刀相向的理由。

　　整个场面，混乱到了极致，血腥到了极致，也疯狂到了极致！

　　然而，在这片足以让准圣都为之色变的疯狂漩涡之外，却有一片区域，始终保持着绝对的宁静。

　　通天。

　　他并未参与那场丑陋的争夺，只是静静地悬立于虚空之中，闭着双眼，仿佛在与自己背后的那四柄绝世凶剑，进行着最深层次的神魂交流。

　　他的周身，自发地形成了一片无形的剑域。任何混乱的能量洪流，在靠近他身体百丈之内时，都会被那股锋锐无匹的剑意，悄无声息地湮灭于无形。

　　无人敢于靠近。

　　无人能够靠近。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却比那座宝光冲天的分宝岩，更加引人注目，也更加令人敬畏！

　　当分宝岩上最后一件有主的灵宝，被一位浑身浴血的大能者，在斩杀了三位同道之后，狂笑着抢入手中时，这场疯狂的夺宝盛宴，才终于落下了血腥的帷幕。

　　幸存者，不足来时的一半。

　　一道道流光，带着或满足、或失落、或怨毒的情绪，飞快地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向着洪荒的四面八方散去。

　　“我们也走吧。”

　　钟离平静的声音响起。他收起了石桌石椅，看了一眼那依旧沉浸在剑意中的通天，又看了看身旁面色有些发白的女娲与伏羲。

　　“此地不宜久留。”

　　说罢，他大袖一挥，一股温和的岩之力，将众人包裹，化作一道毫不显眼的玄黄色流光，脱离了这片混乱的混沌战场，向着东海的方向，疾驰而去。

　　……

　　东海之滨，磐岩境。

　　与外界的血雨腥风截然不同，这里依旧是一片宁静祥和的世外桃源。

　　五彩的珊瑚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将这片海底世界照得亮如白昼。女娲创造出的那些奇特生灵，无忧无虑地在仙山琼阁之间嬉戏。伏羲布下的守护大阵，将所有混乱与杀伐，都隔绝在外。

　　当那道玄黄色的流光，穿过阵法，降临在主峰之巅的凉亭中时，伏羲与女娲，才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紫霄宫前那疯狂血腥的一幕，给他们带来了太大的冲击。

　　“那些人……都疯了……”女娲心有余悸地说道，她那双灵动的眼眸中，充满了不解与悲悯。为了几件身外之物，竟至于此！

　　伏羲则是眉头紧锁，他推演着天机，却发现一片混沌，充满了血色的杀劫之气。“大劫，将起了。”他沉声说道。

　　就在此时，一阵充满了无尽喜悦与豪情的长笑声，打破了这份沉凝！

　　“哈哈哈！回来了！痛快！当真是痛快！”

　　通天的身影，出现在凉亭之中。他再也无法抑制住内心的兴奋，那股锋锐无匹的剑意，冲天而起，搅得整个磐岩境的灵气，都为之沸腾！

　　钟离只是淡淡一笑，不以为意，仿佛早已料到会是这般情景。

　　“钟离道友！今日，当真是……痛快！！！”

　　通天一步踏出，瞬间便出现在了钟离的石桌前，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他的声音，充满了无法抑制的兴奋与喜悦。

　　“看出来了。”钟离平静地说道，“恭喜道友，得此无上杀伐之器。”

　　“哈哈哈！何止是杀伐之器！”通天兴奋得有些手舞足蹈，他将背后的四柄剑尽数召唤而出，悬浮于石桌之上，“道友，你来看！”

　　诛仙、戮仙、陷仙、绝仙！

　　四柄古朴的长剑，静静地悬浮着。它们没有散发出一丝一毫的杀气，就如同四件普通的凡铁。

　　但钟离，却能从它们的剑身之上，感受到一股足以让混元金仙都为之心悸的、内敛到了极致的“终结”道韵！

　　“道友可还记得，当年须弥山下，罗睺所布之阵？”通天眉心光华一闪，那幅吸收了无尽杀伐之气的阵图，也随之浮现而出！

　　他指着阵图，神采飞扬地说道：“当年你我皆为破阵之人，站在阵外，只觉其凶戾滔天，杀机无尽！今日，我为布阵之人，立于阵中，方知其玄妙，远超你我想象！”

　　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骄傲与自信！

　　“此阵，非四圣联手不可破之！罗睺那厮，当时不知是何缘由，根本没有发挥此阵的威力！”他看着钟离，眼中充满了万丈豪情。

　　然而，面对挚友的兴奋与豪情，钟离的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的喜悦。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四柄古朴的长剑，那双倒映着剑影的金色眼眸，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没有去感受那股磅礴的杀伐之力，也没有去分析那玄奥的阵法变化。

　　他看到的，是另一番景象。

　　他看到的，是这四柄剑的……“本质”。

　　他看到，在“诛仙”二字之下，是生灵陨落前，那不甘的哀嚎与怨毒的诅咒。

　　他看到，在“戮仙”二字之下，是仙神道果破碎，万载苦修化为飞灰的绝望。

　　他看到，在“陷仙”二字之下，是道心蒙尘，堕入魔障，永世沉沦的痛苦。

　　他看到，在“绝仙”二字之下，是真灵湮灭，从时间长河中被彻底抹去，再无一丝痕迹的……终极虚无。

　　这，不仅仅是剑。

　　这也是……因果。

　　是业力。

　　是整个混沌魔神时代，所有失败者的怨念与不甘，所凝聚而成的……复仇之器！

　　“通天。”

　　钟离缓缓开口，平淡的语气却让整个凉亭的沸腾气氛，都为之一静。

　　他看着挚友那兴奋的脸庞，一字一顿地说道：

　　“此阵，杀伐过重，有伤天和。”

　　通天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道友之心虽正，但此剑，乃是‘凶’器，非‘正’器。”钟离的目光，如同两道金色的锁链，死死地锁住了通天的双眼。

　　“当年，你我身处阵外，是破局之人。如今，你身处阵中，是控局之人。身份不同，心境亦当不同。”

　　钟离的声音，平静而又充满了穿透力，如同暮鼓晨钟，重重地敲在了通天那颗炽热的剑心之上！

　　“罗睺为何败亡？非因其阵不强，乃因其道不正，最终为其剑所噬，为其杀意所控。你可驾驭其形，却未必能驾驭其‘心’。”

　　“若布此阵，必引动无边杀劫。届时，你身处阵中，心神与剑气相合，极易为其所控，被那无尽的杀伐怨念，蒙蔽本心，从而……反噬自身。”

　　“望日后，道友动用此阵时……”

　　“……三思，而后行。”

　　一番话，如同一盆来自北海之渊的万载玄冰之水，兜头浇下！

　　通天脸上的狂热，迅速褪去。

　　他看着眼前这四柄与自己心意相通的宝剑，又看了看钟离那双充满了凝重与关切的金色眼眸，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知道，钟离不会骗他。

　　这位挚友的道，看得比任何人都更远，也更透彻。

　　他能感觉到，自己握住的，是一柄足以毁天灭地的无上权柄。

　　但同时，他也感觉到了一股冰冷的寒意正顺着剑柄，缓缓地向着自己攀爬而来。

　　这，究竟是守护道统的无上利器？

　　还是……将自己，拖入万劫不复深渊的……诅咒之剑？

　　一向锐意进取、一往无前的通天，在这一刻，心中生出了一丝……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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