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女娲之心，造化之惑

　　周山脚下，伏羲神情肃穆，立于女娲身边。

　　他匆忙炼化的河图洛书自然散发着八卦道韵，引动天地之力，隔绝了一切天机的窥探。他心中暗自庆幸，在离开尘歌壶时，钟离叫住了他。

　　他仍记得当时的情景，钟离将那两件至宝交给他时，只说了一句：“此物与我无用，便赠与你。去吧，你的妹妹需要你。”若无此宝在身，他断然没有如此信心，能护得女娲周全。

　　他能感觉到，天道意志正高悬于九天之上，注视着这里，审视着阵法中央的妹妹。

　　成圣之路，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他身为兄长，能做的便是为她，守好这一方宁静。

　　女娲静静地盘踞在河边，清澈的河水倒映着她绝美的容颜，也倒映着她眉宇间那一丝挥之不去的迟疑。

　　她知道，她缺少了最关键的“引子”。就在她道心几乎要因此而产生动摇时——

　　“嗖……”

　　两道流光穿透了伏羲布下阵法，精准地悬停在了她的面前。

　　“这是？！”伏羲脸色大变，心中骇然！

　　他这以河图洛书为基的先天大阵，有隔绝天机、颠倒乾坤之能，自信便是准圣也无法如此悄无声息地穿过！这是哪里来的？！

　　然而，女娲在看清那两件宝物的瞬间，所有的戒备与警惕，都化为惊喜。

　　那团泥土，散发着无尽的生机与厚重的大地气息，正是可孕育万物的九天息壤！而那瓶三光神水蕴含着调和阴阳、开智点灵的用途，更是此时所需！

　　更重要的是，她从这两件宝物之上，感受到了无比安心的气息。

　　那是属于钟离的厚重、沉稳、守护之道韵。

　　“是叔父……”女娲喃喃自语，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烟消云散。她知道，这是钟离在为她的道，铺上最后一块基石。

　　她伸出纤纤玉手，将息壤与神水轻轻托在了掌心。

　　泥胚和开智的材料，齐备了。

　　可她却反而变得有些犹豫。

　　那份源自大道的“惑”，并未因材料的到来而消散，反而愈发清晰地浮现在她的心头。

　　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洪荒大地的种种景象。龙凤三族争霸，血染青天，亿万生灵化为劫灰。

　　生命，是如此的脆弱。

　　仇恨与欲望，又是如此的可怕。

　　她看着自己掌心中，那团拥有着无限创造之力的息壤，心中却涌起了疑虑。

　　她即将创造的，是一个拥有着先天道体形态，拥有着无限学习与成长潜力的族群。

　　可……

　　他们会不会，也像龙族那般，因力量而滋生骄傲与霸道？

　　她赋予他们智慧，他们是否会用智慧去相互算计？

　　她赋予他们情感，他们是否会因情感而产生嫉妒、仇恨与无尽的痛苦？

　　“我……真的要创造出这样的一个族群吗？”

　　这个念头，如同心魔，在她的道心深处，疯狂滋生。

　　创造一个种族，去承载天命，这听上去，是何等的宏大与神圣。但这个完美，也意味着，她将为这个族群未来所有的不完美，背负上永恒的因果！

　　他们的善，是她的功德。

　　那他们的恶呢？是否，也是她的罪孽？

　　女娲的身体，竟在微微颤抖。那双能洞悉造化玄机的眼眸，此刻却充满了迷茫。

　　“妹妹！”

　　伏羲察觉到了女娲道心的不稳，急忙开口，声音中充满了担忧。

　　就在此时，钟离那温和而又充满智慧的声音，仿佛跨越了时空，再次在她的心湖中，清晰回响。

　　“美玉固然珍贵，却也因此，失去了其他的可能。”

　　“但，一块尚未雕琢的原石呢？它们看似平凡，甚至脆弱，却蕴含着……一切的可能。”

　　是啊……

　　可能！

　　女娲的身体，猛地一震！

　　她那涣散的目光，重新凝聚了起来！

　　她错了！她要创造的，不是一个被她预设了完美的傀儡！她要给予的，不是一个被安排好的命运！

　　她要做的，仅仅是……赋予他们一个开始！

　　她要做的，是给予他们那份可能！

　　他们或许会犯错，会战争，会经历痛苦。但他们，同样也会创造，会守护，会感受到爱与希望！

　　善与恶，光明与黑暗，本就是一体两面！这才是完整的生命！这才是……一个能够不断成长、不断试错、最终超越一切的……天地主角！

　　她的责任，不是去替他们决定未来。

　　她的责任，是作为母亲，在他们迷茫时，给予引导；在他们弱小时，给予庇护！

　　女娲眼中的所有迷惘，在这一刻，尽数褪去！

　　她不再有任何犹豫！

　　她捧起了九天息壤，将其缓缓地放入身前的河水之中。

　　随后，她以灵力引导将三光神水，小心翼翼地融入了息壤之内。

　　“嗡……”

　　息壤和三光神水在女娲手中中交融，化为了一团充满生机的泥胚。

　　女娲看着泥胚，又低头看了看河水中，自己那清晰的倒影。

　　她想起了兄长伏羲的智慧，想起了通天的洒脱，更想起了钟离那份包容万物的厚重与沉稳。

　　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比温柔的微笑。她缓缓伸出双手，捧起了一团泥胚。

　　她的指尖，仿佛有无数大道符文在流转。她的每一次揉捏，每一次塑形，都将自己对生命的理解，对道的感悟，对这个种族所有的爱与期盼，毫无保留地融入了其中。

　　一个轮廓，渐渐清晰。

　　它没有龙族的犄角，没有凤族的羽翼，没有麒麟的鳞甲。

　　它只有光滑的皮肤，纤细的四肢，以及一颗……能够仰望星辰的头颅。

　　它很脆弱。

　　但它，也很完美。

　　当最后一点泥胚定型，一个与女娲自身一般无二的泥偶，静静地躺在了她的掌心。

　　女娲看着它，眼中充满了爱怜。她低下头，对着那泥偶轻轻地……吹出了一口蕴含着造化之道的……气息。

　　气息融入泥偶的瞬间。

　　那原本死寂的泥土，被注入了灵魂！

　　它的胸膛，开始微微起伏。

　　它的指尖，轻轻地动了一下。

　　随后，它那紧闭的双眼，缓缓地睁开了。

　　那是一双对世界充满了好奇的眼眸。

　　它看着眼前的女娲，看着这位赋予了它生命、形态与灵魂的伟大存在，张开了嘴，发出了这个世界上，属于这个全新族群的……第一个声音。

　　“圣……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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