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通天问道，帝君解惑

　　羲皇宫内，孤寂而冰冷。

　　那奢华的宝座，好似一座玄冰囚笼，将伏羲整个神魂都冻结在寒意之中。钟离离去时最后的话语，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快刀……

　　斩断棋盘……

　　他从未，也绝不会怀疑叔父的用心！从周山下初遇将他和妹妹护在身后，赠予玉符，邀请他们共游壶天仙境，那份不求回报的关爱与指点，早已铭刻在他的元神深处。

　　他比谁都清楚，这番话语，是看透了所有迷雾后，给予他这个身处局中之人的警示。

　　正因如此，才更让他感到恐惧！

　　他下意识地抬起自己的双手，这双手推演过周天星斗，洞悉过天机变化，可此刻却在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

　　斩断谁？帝俊？太一？他伏羲受妖族气运供养，身居羲皇之位，岂能行此不义之举？

　　可若不斩，任由那辆妖族的战车在量劫的泥潭中一路狂飙，最终迎来的将是万劫不复！

　　伏羲脑海中一片混乱，他拼命地催动河图洛书，想在这必死的棋局之中，为自己，为妖族，为所有人，寻找到那根本不存在的第三条路。

　　可他看到的，只有一片交织着血与火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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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离离开了天庭，并未直接返回磐岩境。

　　他漫步于九天云海之上，衣袍在罡风中猎猎作响，心中思索着刚刚的谈话，他无意去干扰伏羲的命运。他只是将自己看到的可能性，展现在伏羲面前。

　　守护，并非永远挡在身前。有时候，是教会他们如何在风暴来临之前，学会自己做出选择，并承担选择的后果。

　　他为伏羲感到担忧，也为女娲，为通天……他这些身处洪荒棋局中的朋友们，都将迎来各自的“劫”。

　　这方天地，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无人能置身事外。

　　他正这般想着，向东海方向不疾不徐地行去，心神却猛然一动。

　　他停下脚步，转身望向身侧的云海，那里正以一种不正常的姿态疯狂翻涌，仿佛被一柄无形的利刃搅动。

　　只见一道青色流光，向他的方向疾驰而来！那流光之中裹挟着锐利却带着烦躁的剑意。

　　“通天？”

　　钟离微微蹙眉，他能感受到，自己这位挚友的心此刻已乱到了极点。

　　他静静地悬立于云海之上，等待着通天的到来。

　　唰！

　　剑光在他面前骤然停歇，巨大的惯性甚至带起了狂风。通天的身影显现出来，他发冠微斜，那双本该锐利如鹰隼的眼眸，此刻却布满了血丝，充满了焦躁与挣扎。

　　他环顾四周，看到钟离在此，先是一愣，仿佛没想到会在这里“偶遇”。随即，那股压抑已久的狂躁便再也无法抑制，如同火山般喷发出来。

　　“钟离！”他甚至省去了所有客套，开门见山道，“你告诉我！我这道，究竟该怎么走？！”

　　“去磐岩境坐坐吧。”钟离看了眼通天，叹了口气，“今天我是一刻没闲着啊。通天，你先冷静，在回去的路上平复一下情绪。”

　　说罢便率先向磐岩境的方向飞去。

　　磐岩境，茶亭。

　　钟离坐在桌旁，不紧不慢地取出茶具，引来灵气凝结的泉水，注入壶中，开始煮茶。

　　通天看着他这副慢条斯理的模样，只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最终只能化为一声烦躁的低吼，大马金刀地坐在了钟离的对面。

　　“我没心情喝茶！”他将青萍剑重重地拍在桌上，剑身与石桌碰撞，顿时剑气四溢，将周围的海水都带起阵阵涟漪，“大哥成圣了！他将元神寄托天道，从此万劫不磨！这是道祖指下的金光大道！可我……我总觉得不对！”

　　他抬起头盯着钟离，“我若也如此，将我的剑，寄托于天道之下，那我通天的剑，还是我通天的剑吗？！我这一生，还能称得上‘快意’二字吗？！可若不如此，我身负盘古正宗的因果……”

　　钟离静静地听他说完，直到炉火上的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他提起水壶，将沸水冲入杯中，洗去茶叶的浮尘，整个过程一丝不苟。他将一杯热气腾腾的清茶，推到了通天的面前。

　　“在你看来，成圣，是终点？”

　　通天一怔，下意识地答道：“难道不是？元神寄托天道，万劫不磨，不死不灭，与天地同寿，这还不是终点？”

　　“于你我而言，不是。”钟离摇了摇头，金色眸子里闪烁着星芒，“通天，你与我和女娲都不同。你乃盘古正宗，生于斯，长于斯，早已与这方天道，有着斩不断的因果。让你强行超脱，逆天证道，非但行不通，反而会让你陷入万劫不复。所以，斩三尸对你而言，是必须走的路。”

　　“那我岂不是……”通天眼中闪过一丝绝望，握着剑柄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

　　“听我说完。”钟离打断了他，声音平稳而有力，“成圣，是你的‘因’，也是你的‘果’。它是你必须偿还的因果，却也是天道赐予你最坚固的护甲。有了这层护甲，你才能在这危机四伏的洪荒之中，安身立命，去追寻……更高的道。”

　　“更高的道？”通天狂乱的剑意稍稍平息。

　　“借船出海，听过吗？”钟离轻呷一口茶，悠然道，“茫茫苦海，无边无际，凭自身之力，或可游出百里、千里，但终有力竭之时。天道，便是那条能载你渡过苦海的唯一大船。而圣人道果，便是你的船票。”

　　“你的目的，不是永远留在这条船上，成为船的一部分。”钟离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而是要驾驭着这条船，抵达你心中的彼岸！”

　　“彼岸……”通天喃喃自语，仿佛有一道光，照进了他混乱的心海。

　　钟离放下茶杯，一字一句道：“所以，先成圣！不要犹豫！以圣人之尊，去参悟你的‘截’之道，去壮大你的道。以天道之力，养你自身之道！待到有朝一日，你的道，强大到足以开天辟地，强大到足以自成一界之时……”

　　“你便可以，斩了它！”

　　“斩了什么？！”通天追问道，声音竟带着一丝颤抖。

　　“斩了你寄托在天道长河上的那枚‘圣人道果’！”钟离的声音不大，却如同九天惊雷，在通天识海中轰然炸响！

　　“以你自己的无上大道，凝聚出一枚全新的、独属于你通天的‘大道道果’取而代之！到那时，天道非但无法束缚你，也不会因为失去了你这位盘古正宗的气运，而至使洪荒世界受损！”

　　轰——！

　　通天的识海中，仿佛混沌与迷茫被瞬间劈开，露出了朗朗乾坤！

　　借船出海……先上船，再拆船！

　　斩去天道道果，成就大道道果！

　　这……这简直是……何等的疯狂！

　　“哈哈……哈哈哈哈！”

　　通天猛地站起身，仰天长笑！笑声豪迈，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畅快与解脱！

　　他身上那原本充满了矛盾与挣扎的剑意，在这一刻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纯粹、更加锋锐、更加一往无前的……剑意！

　　他的道，从未迷失！只是被那“终点”的假象，蒙蔽了双眼！

　　原来，圣位不是囚笼，仅仅只是……起点！是一张能让他登上更高牌桌的门票！

　　“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

　　通天双眼亮得惊人，他看着钟离，脸上是发自内心的感激与喜悦，那是一种寻得知己、觅得大道的快乐。

　　“钟离！大恩不言谢！”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对着钟离郑重地行了一个道揖。

　　他转身化为一道青色剑光，冲天而去！

　　他要去立教！他要去成圣！他要去走那条金光大道，然后，在未来亲手将这条路……斩断！

　　钟离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端起石桌上那杯早已凉透的茶，一饮而尽。

　　他知道。

　　自己的这位挚友，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路，更适合他，也……更危险的道路。

　　而他，将是这条路上，最坚实的同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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