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殊途同归

　　影自己站了起来，那属于神明的骄傲与武者尊严犹在，但先前那股凌厉决绝的气势，已尽数散去，只余卸下重担的释然。

　　她败了。

　　但她也终于看清了前路。

　　一心净土，随着她心境彻底转变，也发生了变化。

　　那片紫色星空中，星光开始闪烁，不再死寂。一棵神樱树矗立在空间中央，地面上铺满了樱花瓣。一座座鸟居在樱花‘地毯’上，拔地而起。

　　甚至连空气中的雷元素力，也变得柔和了许多，不再那么令人窒息。

　　远处鸟居之下，通天教主看着眼前这一幕，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

　　“不错，总算有几分样子了。”他低声自语，重新坐回了蒲团之上，提起茶壶，悠然自得地为自己斟了一杯茶。

　　钟离收起贯虹之槊，他看着一心净土这些变化，目光重新新看向着影。

　　“不必如此。”他声音温和，“你只是……走得太过艰难了。”

　　雷电影闻言，身形微微一颤，抬起头。

　　“无论是‘永恒’，还是‘契约’，其目的，同样是为了守护。”钟离走到矮几旁，提起茶壶。

　　“我们，无论选择怎样的道路，终究都是同路之人。”

　　他将一杯茶，轻轻推到雷电影的面前。

　　“我并非要你放弃‘永恒’，影。”

　　“坐吧。”钟离指了指对面的蒲团。

　　影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缓缓地坐了下来。她端起那杯茶，入手温热，那份暖意顺着指尖，一直流淌到了心底。

　　“你说……提瓦特，即将毁灭。”她低声问道，“这，便是所有命运的终点吗？”

　　“不。”钟离回答干脆利落。

　　“也许，那是提瓦特原本的命运，但，提瓦特也是个幸运的世界。世界之外的力量，也并非全是禁忌知识和深渊之力。”

　　他没有再卖关子，而是将“世界泡”的概念，以及深渊如何如同跗骨之蛆般，从世界之外侵蚀着整个提瓦特根基的残酷真相，全盘托出。

　　他告诉影，提瓦特就像一个千疮百孔的木桶，而天理维系者，一直在做的，就是不断地从木桶本身上削下木片，去徒劳地修补那些永无止境的漏洞。

　　“天理……一直在用她自己的方式，拯救这个世界。”钟离语气变得有些复杂，“只是，这方法错了。通过抽取世界本身的力量，来维持法则稳定。这是一种饮鸩止渴的行为。”

　　“……怎么会？”

　　影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她握着茶杯的手，骤然紧收。

　　“所以……真的离去，坎瑞亚的覆灭……这一切，都是因为……”

　　影不敢再想下去，那背后所代表的巨大牺牲与徒劳。

　　钟离低头看着茶水，茶叶梗在上层慢慢竖了起来，“我们每一个人，都在为了拯救这艘即将沉没的船而努力。但现在，船的修复速度，已经跟不上腐朽的速度了。”

　　“……”

　　“我明白了。”

　　良久，影慢慢抬起头，她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仿佛喝下的是与过去诀别的酒。

　　“摩拉克斯，你需要我做什么？”

　　钟离看着她眼中重新燃起的火焰，露出了笑容。

　　“很简单。”钟离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保护好稻妻。这一点，你一直做得很好，我希望你能坚持下去。”

　　“第二，加入我们。”

　　“我们？”影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

　　“是的，我们。”钟离点了点头，“温迪，纳西妲，那维莱特……人类、神明、元素龙王。所有不愿意坐以待毙，所有决心要将命运握在自己手中的生灵。我们需要成立一个联盟。”

　　他目光变得无比深邃，仿佛穿透了一心净土，看到了那片被深渊侵蚀的世界边缘。

　　“我的目的，并非推翻天理，也不是对抗命运。而是与时间赛跑，在保护好提瓦特所有生灵的同时，建立一道新的防线。”

　　“一道足以将深渊侵蚀彻底解决，能护住提瓦特所有生灵、永不陷落的世界壁垒！”

　　“我需要你的力量，巴尔泽布。”

　　影看着钟离，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定，看着他身后，那个从始至终都只是悠然品茶、却仿佛连整个宇宙都能一剑斩开的通天。

　　她忽然笑了。

　　“好。”她干脆利落地回答。话音落下，她不再犹豫，站起身，“此后，稻妻将与君，同进退。”

　　钟离看着她眼中清澈决然的电光，缓缓地点了点头。

　　“欢迎你的加入，雷电……影。”

　　随着会谈结束，一心净土开始消散，外界的光与声，慢慢穿透了空间壁垒，重新包围了钟离等人。

　　眨眼间，三人便已回到了鸣神大社的那间偏殿之中。

　　眼前，是八重神子那张充满了担忧与期盼的脸。

　　“……影？”她试探着，轻声呼唤道。

　　影看着自己这位挚友，脸上，露出了一个久违的、发自内心的温柔笑容。

　　“我回来了，神子。”

　　……

　　那笑容，如同刺破阴云的阳光，瞬间驱散了八重神子心中的不安与焦虑。她那狐狸眼明媚的让人无法直视。

　　“你这家伙……”她上前一步，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只是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影的脸颊，“……总算，肯回来了。”

　　影没有躲闪，任由神子那带着微凉体温的手指，触碰着自己。

　　“嗯。”影轻轻应了一声，声音中，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鼻音。

　　一旁的通天看着这幅“姐妹情深”的感人画面，不识趣地轻咳了一声，打破了这略显煽情的氛围。

　　“咳，既然正事谈完了。那……不知这稻妻城，可有什么有趣的地方，值得一观？”他环顾着这间偏殿，“总不能，就一直待在这神社里，闻香火味吧？”

　　八重神子闻言，立刻收起了脸上那难得一见的感性，恢复了那副慵懒。她轻轻敲了敲手心，眼珠一转。

　　“我们稻妻，虽然比不上璃月那般‘财大气粗’，但有趣的小玩意儿，还是不少的。”她目光在影的身上打了个转，脸上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正好，影你也很久没好好逛过自己治下的城池了。不如，今日就由你这位‘将军大人’，亲自陪我们这两位远道而来的贵客，体验一下稻妻，如何？”

　　“我？”影愣住了，让她去逛街？她已经……不记得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了。

　　“怎么？不愿意？”八重神子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笑道，“这可是你重新了解当下的最好机会哦。还是说，你这位威名赫赫的雷电将军，其实……害怕见到自己的子民？”

　　“……谁怕了！”被戳中心事的影，立刻反驳道，但底气却明显不足。

　　钟离看着她们二人的互动，只是微笑着，并未插话。

　　最终，在八重神子半是怂恿、半是激将的劝说下，影还是半推半就地，同意了这次游玩。

　　为了不引起骚动，四人都换上了普通服饰。钟离与通天自不必说，而影，则在神子的精心打扮下，换上了一身素雅的紫色和服，长发也简单地束在脑后，少了几分神明的威严，多了几分邻家女子的温婉。

　　四位气质与容貌都堪称顶级的存在，一同走在稻妻城街道上，必定是回头率百分之百，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稻妻城，在解除了锁国令后，正焕发着前所未有的活力。

　　来自异国的商贩，带来了新奇货物与文化；本地居民，也终于可以自由地与外界交流。

　　街道上，人来人往，叫卖声、欢笑声、木屐踩在青石板上的“哒哒”声。

　　路边小摊上，既有三彩团子、绯樱饼、绀田煮这些本土菜肴，还有璃月的摩拉肉、扣三丝，蒙德的苹果酒、蜜酱胡萝卜煎肉，枫丹的炸鱼薯条、肉酱千层面，须弥的椰枣蜜糖、马萨拉芝士球，纳塔的酸汁腌鱼、粒果杯、甚至还有诺德卡莱的烟熏鱼排和脆脆烤肉。（没有水字数！真的！我想写一个美食番外，食谱我都全梳理好了！）

　　影走在其中，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眼神虽然努力地想要变得柔和，但那份气场，依旧让她与周围隔着一层。

　　她看着眼前这既熟悉又陌生的景象，心中充满了复杂情绪。

　　这就是……她所守护的当下吗？

　　“哎呀，别那么紧张嘛！”八重神子看出她的局促，一把挽住了她胳膊，将她拖向了一个街边的小摊，“来来来，尝尝这个！这可是最近城里最受欢迎的三彩团子哦！”

　　摊主是一位和蔼的老婆婆，她看到这几位客人，热情地招呼着。

　　影看着那三颗用竹签串起来、颜色鲜艳的糯米团子，犹豫了。这种食物，她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尝过了？

　　“怎么？怕有毒啊？”神子笑着调侃道，自己先拿起一串，咬了一口，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嗯~还是这个味道！甜而不腻，软糯弹牙！”

　　在神子催促和钟离那鼓励的目光下，影终于还是接过了那串团子。她小心翼翼地，咬下了一小口。

　　软糯的口感，在唇齿间化开。樱花的清香，金鱼草微甜，以及堇瓜那独特的芬芳，三种味道，在味蕾上层层递进，最终汇成了令人心情愉悦的甘甜。

　　“……”影的眼睛，微微睁大了。

　　“怎么样？好吃吧？”神子得意地笑道，“告诉你哦，这团子，放久了，就会变硬，味道也会变差。所以，要趁热吃最好吃”

　　影看着手中的团子，又看了看周围那些同样在品尝着美食、脸上洋溢着幸福笑容的民众。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通天对这些小吃没什么兴趣，他目光被另一边的锻刀铺吸引了。他看着一位老师傅，正一丝不苟地捶打着一块烧红的铁胚，每一次落锤，都火星四溅。

　　“以凡人之躯，千锤百炼，将凡铁化为利器。这份专注与坚持，倒也算得上是一种修行了。”他仔细观察道。

　　钟离也走了过去，拿起一柄已经完工的太刀，仔细端详。

　　“玉钢为料，覆土烧刃，其上刃纹，如乱菊盛开，确实是难得的佳品。”他赞叹道，“一件器物的好坏，不在于其材质能否不朽，而在于其上所承载的技艺与故事，能否代代相传。”

　　影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再次一动。

　　是啊，无论是食物的味道，还是匠人的技艺，都在以传承的方式，延续着它们的生命。这，或许，是更高层次的永恒。

　　就在此时，一阵孩童的嬉笑声，从不远处巷子里传来。

　　几个穿着简朴的孩子，正追逐着一只紫色的风筝。风筝飞得不高，摇摇晃晃，其中一个跑得最快的男孩，高高跃起，终于将风筝抓在了手中。

　　他开心地笑着，露出了两颗小虎牙，眼睛里倒映着小伙伴们高举的双手，纯粹而又灿烂。

　　影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她呆呆地看着那个男孩，看着他脸上毫无阴霾的笑容。

　　五百年前，在真还在的时候，稻妻的孩童，似乎……也是这般，无忧无虑地笑着。

　　为了守护这份笑容，她将自己囚禁了五百年。

　　但到头来，她却忘了，这无忧无虑的笑着，才是她想要守护的。

　　“走吧。”钟离的声音，在她身旁轻轻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嗯。”影回过神来，对着钟离，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再次看向那些嬉闹的孩童，眼眸中所有迷茫与哀伤，都已散去。

　　一行人缓缓地走在夕阳下的稻妻城中，将身后的喧嚣，渐渐抛远。

　　回到鸣神大社时，已是月上中天。

　　偏殿之内，再次恢复了宁静。

　　影看着钟离，脸上是温柔笑容，“多谢你们，让我看到了，我一直想要守护，却又差点亲手毁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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