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通风管里的歌声

　　后半夜，当人防工事内的死寂浓郁到仿佛能滴出水来时，梁辰和高强行动了。

　　他们以检查发电机外围线路为借口，成功说服了精神状态极不稳定的陈东和孙萌，让他们留在宿舍区。

　　两人只带了最简单的工具——一根撬棍，两把手电，以及从工具室里找到的、信号时断时续的对讲机。

　　通往b3层的楼梯口，被一道厚重而锈迹斑斑的铁门死死封锁着。

　　门上，用红色的油漆喷涂着一个巨大的骷髅头标志，下面还有一行模糊的警告字样——【辐射危险，禁止进入】。

　　“辐射？”高强皱起了眉头，压低声音，“这里面难道还有个反应堆不成？”

　　“多半是吓唬人的。”梁辰用手电仔细照射着门锁的位置，“如果是真的高强度辐射区，这道门就不该是这个样子。这更像是一个阻止人进入的借口。”

　　高强不再多言，将撬棍的一端狠狠楔入门缝，用尽全身力气向外猛地一别。

　　“嘎吱——！”

　　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后，老旧的锁芯应声崩断。

　　门被推开的一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如同实质的墙壁般扑面而来。

　　那是一种混合了浓重血腥、金属锈蚀以及某种有机物腐烂发酵后的气味，光是闻到，就让高强忍不住一阵干呕。

　　梁辰立刻用衣袖捂住了口鼻，眉头紧锁。

　　b3层的空气异常潮湿，手电光所及之处，墙壁上都像是被涂抹了一层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还在缓缓向下流淌，在地面上汇聚成一滩滩小小的水洼。

　　这里，简直就像是某个巨型生物的消化道。

　　两人没有退缩，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踏入了这片禁区。

　　楼梯向下延伸了很长一段，周围的温度也随之急剧下降，阴冷潮湿的空气仿佛要钻进骨头缝里。

　　走下楼梯，他们才发现，b3层是一个巨大到超乎想象的通风系统核心区。

　　无数条粗细不一的金属管道，如同巨型蜘蛛吐出的蛛网，密集地交错盘踞在天花板和墙壁上，延伸向未知的黑暗深处。

　　“嗡……”

　　一阵若有若无的低语，毫无征兆地从四面八方的管道内传来。

　　那声音很轻，像是无数人在窃窃私语，却又听不清任何具体的词句。

　　紧接着，一阵空灵的、断断续续的歌声响了起来。

　　“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

　　那是一个稚嫩的童声，在这死寂阴森的环境里，显得无比诡异和恐怖。

　　歌声时而在左，时而在右，仿佛那个唱歌的孩子，正在管道迷宫里飞快地穿行，与他们玩着捉迷藏的游戏。

　　高强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撬棍，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别被干扰。”梁辰沉声提醒，从口袋里掏出两团早就准备好的破布，递给了高强一团，“塞住耳朵，只相信眼睛。”

　　两人用布团将耳朵堵了个严严实实，外界那些诡异的声音顿时被削弱了许多，虽然依旧能隐约听见，但已经不足以动摇心神。

　　作为一名城市探险博主，梁辰对这种大型地下工事的布局有着专业的认知。

　　他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冷静地观察着管道的走向和规格。

　　“这边。”他用手电指向一条直径最粗的主管道，“通风系统的总控室，一定设置在整个管网的核心枢纽位置。顺着主管道走，一定能找到。”

　　他们沿着主管道的下方，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粘稠的地面上前进。

　　周围的管道里，那些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放肆。

　　时而是女人的哭泣，时而是男人的惨叫，甚至还有婴儿的啼哭声。

　　这些声音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首由绝望和痛苦谱写的交响乐，无时无刻不在冲击着他们脆弱的神经。

　　大约前进了十几分钟，在一个巨大的岔路口，手电的光束照亮了让他们永生难忘的一幕。

　　那是一个由无数杂物和破烂衣物堆砌而成的、巨大的“巢穴”。

　　巢穴就搭建在几条主管道的交汇处，像一个肮脏的、散发着恶臭的肿瘤。

　　而在巢穴的正中央，赫然堆放着一堆森然的白骨。

　　那些骸骨大多不完整，上面还残留着清晰的啃咬痕迹。

　　梁辰的目光，在那些骸骨中，看到了两具相对“新鲜”的尸体。

　　虽然已经被啃食得残缺不全，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件被撕碎的白领套裙，和那件格子程序员衬衫。

　　是赵琳和李默。

　　饶是高强这样胆大包天的退伍军人，看到如此触目惊心、亵渎生命的景象，也忍不住弯下腰，将胃里的酸水全都吐了出来。

　　梁辰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用手电扫向巢穴的边缘。

　　在那里，他看到了一堆属于受害者的私人物品。

　　有钱包、钥匙、已经无法开机的手机，甚至还有一个沾满了暗红色污迹的婴儿拨浪鼓。

　　他瞬间明白了，“声骸”就是通过接触这些遗物，来读取和模仿受害者相关的声音记忆。

　　就在这时，管道内的歌声和杂音，突然变得此起彼伏，音量也陡然增大。

　　“声骸”察觉到了入侵者。

　　它被激怒了。

　　无数种不同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声音迷宫，疯狂地冲击着他们的方向感和意志力。

　　“梁辰！这边！”

　　高强的声音，突然从左手边一条漆黑的岔路里传来。

　　梁辰猛地回头，却看到高强明明就站在自己身边，一脸惊恐地看着那条岔路。

　　“它在模仿我们！”梁辰大吼。

　　话音未落，一个温柔的女声，又从右侧的管道深处幽幽传来，那声音里充满了担忧和慈爱。

　　“强子……强子……是爸爸妈妈不好，你快回来啊……”

　　高强的身体猛地一震，那是他早已过世的母亲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稚嫩的、带着哭腔的童音响起。

　　“爸爸……爸爸，我好怕……你在哪儿啊……”

　　高强的双眼瞬间布满了血丝，那是他女儿的声音！

　　他像是被抽走了魂魄，提着撬棍，一步步地就朝着那条错误的管道走了过去。

　　“高强！醒醒！”

　　梁辰一个箭步冲上去，狠狠一拳砸在高强的脸上。

　　高强被打得一个踉跄，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满是后怕的冷汗。

　　“妈的……”他咬着牙，吐出一口血沫，“这狗娘养的畜生！”

　　这次亲身经历，让他彻底明白了李默当初是何等的绝望。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那条最粗的主通风管道里，传来一阵急速的、沉重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爬行声！

　　“沙……沙沙……沙沙沙……”

　　那声音越来越近，仿佛有一辆失控的火车，正在黑暗的隧道中朝他们狂奔而来。

　　一个巨大到无法名状的黑色轮廓，出现在了管道的深处，正以惊人的速度向他们逼近！

　　“跑！”

　　梁辰怒吼一声，拉着高强，朝着主管道尽头的方向狂奔而去。

　　那里，有一扇紧闭的金属门，正是他们要找的总控室！

　　爬行声在身后疯狂追击，腥臭的风压得他们几乎喘不过气。

　　终于，他们冲到了门前。

　　门上，是一个厚重的电子密码锁，上面布满了复杂的按键。

　　根本没有时间去尝试！

　　情急之下，梁辰的脑海中猛地闪过之前在人员名单上看到的那个奇怪符号。

　　那个像是眼睛又像是漩涡的符号！

　　他没有丝毫犹豫，伸出颤抖的手指，迅速在密码盘上，将那个符号的轨迹画了出来！

　　“嘀——”

　　一声轻响，密码锁上绿灯亮起。

　　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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