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与深渊对视

　　叶尘盘坐于祭坛中央，双膝交叠，脊背如松，气息沉入丹田，与地脉隐隐相合。烬火在他体内流转不息，仿佛已不再是他所掌控的力量，而是化作了某种更为古老的存在——它自主呼吸，自主律动，如同天地初开时的第一缕火种，在他血脉中静静燃烧。

　　神戒戴在右手无名指上，温润如玉，却又炽烈如阳。每一次心跳响起，戒指便随之轻颤，仿佛两者早已不分彼此。那震动频率越来越快，最终竟与他的心律完全重合，一息一动，宛如共生。

　　“嗡——”

　　虚空之中，一道微不可察的波纹扩散开来。紧接着，九根石柱的残影自祭坛四周缓缓浮现，虚幻而古老，表面铭刻着早已失传的符文。它们并非实体，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像是远古时代的投影，穿越时间长河重现于此。

　　叶尘闭目凝神，双手结印，掌心朝下按于地面。烬火之力顺着经脉涌出，化作一道赤金色的光流，缓缓注入脚下的裂缝之中。

　　这道裂缝深不见底，漆黑如墨，边缘布满扭曲的纹路，像是被某种恐怖力量硬生生撕裂的空间伤口。原本缠绕其上的金色锁链早已黯淡无神，锈迹斑斑，部分环节甚至断裂脱落，散落在地，化为尘埃。

　　然而就在烬火流入的瞬间，那些残存的锁链忽然轻轻震颤，仿佛垂死的老龙听到了远古号角。一丝微弱的金光自断口处亮起，短暂地照亮了幽暗的地底深渊。

　　“有效？”叶尘心头微动，眼中闪过一抹希冀。

　　他加大输出，烬火如江河倒灌，源源不断地涌入裂缝。可就在这刹那，异变陡生！

　　“轰隆——！”

　　地底深处猛然传来一声巨响，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在黑暗中翻了个身。整个祭坛剧烈摇晃，碎石簌簌落下，远处残垣断壁接连崩塌。九根石柱残影剧烈波动，几乎要溃散于空中。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从裂缝中喷薄而出！

　　那不是灵力，也不是威压，而是一种源自灵魂层面的震慑，仿佛宇宙之初最原始的恐惧降临人间。叶尘浑身肌肉瞬间绷紧，额头冷汗滑落，心脏几乎停跳。

　　然后，他看到了。

　　在那无尽黑暗的尽头，在金色锁链之后，在破碎法阵的核心——一只巨眼，缓缓睁开了。

　　它没有眼皮，只有一层半透明的膜如鳞片般掀开，露出下方硕大无比的眼球。瞳孔漆黑如渊，边缘泛着诡异的暗金色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符文在缓缓旋转。整只眼睛布满细密的鳞片，色泽灰败，却又透出令人作呕的生命力。

　　仅仅是注视，便让叶尘识海震荡，脑海炸开无数画面——

　　山川崩裂，江河逆流，星辰一颗接一颗熄灭；

　　苍穹撕裂，黑雾弥漫，亿万生灵化作行尸走肉；

　　一座座城池陷落，火焰焚天，哀嚎响彻九霄；

　　最后，那只眼高悬于世界之巅，冷漠俯视一切，如同神明审判蝼蚁。

　　“这是……归墟之眼。”叶尘咬牙低语，声音沙哑。

　　他知道，这不是幻象，而是那只存在对他的精神冲击。对方在试探，在窥探，在试图瓦解他的意志。

　　但他不能退。

　　一步都不能退！

　　“呵……”他嘴角溢出一丝血线，却是笑了，“你想吓我？想让我崩溃？可你忘了——我见过的死亡，比你吞噬的还要多。”

　　他猛地睁开双眼，左瞳赤红如焰，右瞳幽蓝似夜，双色火焰交织成旋涡，在瞳孔深处疯狂旋转。烬火反冲而上，直贯识海，将那些侵入的幻象尽数焚烧！

　　“滚出去！”

　　一声怒喝，如雷霆炸响，震得整个祭坛嗡鸣不止。那股古老意识微微一顿，似乎第一次遭遇如此强硬的抵抗。

　　巨眼缓缓转动，锁定了叶尘的位置。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

　　一人一眼，隔着无尽黑暗，遥遥对视。

　　无形的战场在精神层面展开。叶尘的意识如孤舟横渡怒海，四周是滔天的精神浪潮，每一波都足以碾碎寻常圣境强者的神魂。但他稳如磐石，以烬火为盾，以意志为矛，寸步不退。

　　“你以为封印千年就能囚禁我？”一个声音直接在他的脑海中响起，低沉、沙哑，带着万载寒冰般的冷漠，“我是世界的阴影，是法则的裂痕，是你们永远无法理解的‘真实’。”

　　“你说你是真实？”叶尘冷笑，“那你告诉我，为何你要藏在地下？为何你只能靠侵蚀他人意志存活？真正的‘真实’，何须藏头露尾？”

　　“无知。”那声音轻蔑道，“你不过是一粒尘埃，妄图窥探星空。七千年前，叶渊以命封印我，尚不敢直视我一眼。你算什么？也敢挑衅？”

　　“我不是挑衅。”叶尘缓缓站起身，尽管双腿仍在颤抖，却挺直了脊梁，“我是来告诉你——这一次，不会有人再为你牺牲。”

　　话音落下，他猛然抬手，神戒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金色符文环绕周身，与九根石柱残影共鸣，形成一道虚幻的封印阵图。烬火化作锁链，逆向延伸，竟欲重新封锁那道裂缝！

　　“找死！”归墟之眼骤然放大，一股恐怖的精神风暴席卷而出，夹杂着无数怨念、绝望与疯狂的记忆碎片，直扑叶尘识海。

　　刹那间，叶尘眼前景象变幻——

　　他看见自己倒在血泊中，林清雪抱着他痛哭；

　　他看见苏寒月被黑雾吞噬，临死前回头望他一眼；

　　他看见白玄战死沙场，手中长枪折断；

　　他看见归墟古城彻底崩塌，世界陷入永恒黑夜……

　　“这就是你的未来。”那声音低语，“你守护的一切，终将毁灭。不如臣服于我，至少能获得永恒的存在。”

　　“放屁！”叶尘怒吼，双目迸出血丝，却依旧死死盯着那只巨眼，“就算明天就是末日，我也不会跪下！哪怕只剩一口气，我也要站在你面前，告诉你——你赢不了！因为人心未死，希望就在！”

　　烬火轰然爆发，将所有幻象焚尽！

　　他的身体已经濒临极限，经脉寸断，五脏移位，鲜血从七窍渗出。但他仍站着，像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

　　巨眼微微收缩，似乎第一次流露出……一丝迟疑。

　　就在此时，神戒忽然剧烈震动，一道熟悉的女子轻语在叶尘心中响起：“哥哥……用我的力量。”

　　是她。

　　那个一直沉睡在神戒中的存在，那个自称是他妹妹的灵魂。

　　叶尘没有犹豫，猛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神戒之上！

　　“以血为引，以魂为契——开！”

　　轰！！！

　　一道璀璨无比的光柱冲天而起，贯穿云霄！整座归墟古城都被照亮，连星河倒悬的穹顶也为之震颤。九根石柱残影终于完整显现，金光交织成网，狠狠压向裂缝！

　　归墟之眼首次显现出痛苦之色，庞大的眼球剧烈颤动，试图闭合，却被那股力量强行撑开！

　　“不可能……你怎么会有她的力量？她早就……早就……”那声音第一次出现了动摇。

　　“她从未消失。”叶尘一字一句道，“她一直在等这一天。”

　　金光如雨洒落，每一道都蕴含着远古封印之力。裂缝开始缓缓闭合，金色锁链重新凝聚，一根接一根缠绕上去。巨眼发出无声的嘶吼，挣扎着想要挣脱，却被层层压制。

　　最终，在一声震彻天地的轰鸣中，裂缝再度封闭。

　　巨眼缓缓闭合，只留下一道冰冷的意念：“……三月未至，你已触碰禁忌。我会记住你，叶尘。当你最虚弱之时，便是我归来之日。”

　　余音消散，地底重归寂静。

　　叶尘踉跄几步，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地，大口咳血。全身骨骼仿佛碎裂，烬火也在迅速衰退，神戒光芒黯淡，温度骤降。

　　但他笑了。

　　嘴角带血，笑容却无比坚定。

　　“你怕了……对吧？”他低声呢喃，“否则，何必说这么多话？”

　　风再次拂过祭坛，卷起他的衣角。星河依旧倒悬，银光洒落，仿佛刚才那一场惊心动魄的对决从未发生。

　　可叶尘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封印虽暂时稳固，但归墟之眼已然觉醒一角。它的意识已经开始渗透现实，下一次，或许不会再是精神交锋，而是真身破封。

　　三个月……真的够吗？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坚持到最后一刻。

　　缓缓抬头，望向星空，叶尘轻声道：“清雪，寒月，白玄……你们等着我。”

　　“这一战，我不会输。”

　　话音落下，他重新盘坐，调息恢复。烬火在他体内缓慢游走，修补伤势。神戒静静贴合肌肤，如同沉睡的伙伴。

　　而在那地底最深处，那只巨眼虽已闭合，眼角却有一滴暗金色的液体悄然滑落，渗入岩层，不知流向何方。

　　归墟的梦，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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