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通往暮色森林之路

　　赤脊山的雨停了，但天空并未放晴，只是从铅灰色换成了压抑的灰白。湖畔镇的空气中，硝烟与血腥味被石灰和新鲜木材的气味取代，重建工作在沉默而有序地进行。残破的木墙被加固，焚烧的屋架被清理，幸存者们用麻木而坚韧的动作，一点点修复着被战争撕裂的生活。

　　艾伦站在修复中的镇门口，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的盔甲经过清洗和简单修补，但上面的划痕依旧清晰，如同他经历过的战斗，铭刻在心。布雷恩在他身边，正往他的新双管猎枪里小心地填装特制弹药，嘴里哼着不成调的矮人歌谣，内容大约是赞美岩石、啤酒和爆炸。

　　“决定了？要去那片闹鬼的林子？”布雷恩头也不抬地问道，声音闷闷的。

　　“所罗门队长说的没错，联盟的伤痛不止一处。”艾伦望向南方，目光仿佛要穿透群山，“赤脊山的威胁是看得见的刀剑，而暮色森林……那里的黑暗，听起来更诡异，更需要驱散。”他顿了顿，感受着体内平和流淌的圣光，“而且，我觉得……圣光在那里，或许能有不同的用处。”

　　经历了湖畔镇的惨烈攻防与之后的救治，艾伦对圣光的理解更深了一层。它不仅是战场上的利刃与坚盾，也是绝境中的希望与抚慰。暮色森林那种弥漫的、腐蚀性的黑暗，或许正需要圣光这种温和而坚定的净化之力。

　　“哼，随你吧。”布雷恩填好弹药，咔嚓一声合上枪膛，“反正我答应了要跟你一起冒险。而且，”他咧开嘴，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我听说暮色森林的狼肉特别筋道，正好给我的‘老伙计’们换换口味。”他拍了拍挂在腰带上的小袋子，里面是他驯养的猎犬的食粮。

　　艾伦笑了笑，没有点破矮人话语下的关心。他知道，布雷恩看似粗豪，实则重情重义。

　　告别了所罗门队长和湖畔镇的守军，威利克斯中尉也前来送行。年轻的军官褪去了傲慢，显得沉稳了许多。“斯托姆阁下，铜铃先生，”他郑重地说，“感谢你们为赤脊山所做的一切。我会记住这里的教训。”他的目光中，多了一份以前没有的坚毅。

　　艾伦和布雷恩点了点头，转身踏上了南下的道路。

　　离开赤脊山脉，地貌逐渐变化。葱郁的绿色开始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闷、压抑的色调。天空仿佛永远笼罩着一层无法穿透的灰霾，阳光变得稀薄而无力。空气潮湿阴冷，带着一股泥土腐烂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死亡气息。这就是暮色森林，名副其实，仿佛永远沉浸在不祥的黄昏之中。

　　道路两旁的树木扭曲怪异，枝桠如同鬼爪般伸向灰蒙蒙的天空。植被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深绿色，甚至带着诡异的紫色斑点。寂静是这里的主旋律，但这种寂静并非安宁，而是充满了被窥视的不安。偶尔传来的乌鸦嘶哑的啼叫，或是树林深处不明生物的窸窣声，都让人毛骨悚然。

　　“这地方可真够劲儿，”布雷恩嘟囔着，下意识地握紧了火枪，“连风都带着股棺材板味儿。”

　　艾伦体内的圣光自发地开始缓慢流转，并非战斗时的激昂，而是一种警惕的、如同水波般向外扩散的感应。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环境中弥漫着一种与生命格格不入的、冰冷而粘稠的负能量。这就是亡灵天灾留下的腐蚀吗？还是某种更古老的黑暗？

　　他们沿着几乎被荒草淹没的小路前行，目标是地图上标记的、暮色森林唯一还算有秩序的前哨——守夜人营地。路上，他们看到了更多令人不安的景象：被遗弃的农庄爬满了荆棘，窗户如同空洞的眼窝；路边歪斜的墓碑下，泥土有被翻动过的痕迹；甚至在一处十字路口，他们发现了几具早已腐烂、但骨头呈现出不自然黑色的尸骸，看起来不像是自然死亡。

　　“是亡灵，”布雷恩蹲下检查了一下，脸色凝重，“而且不是天灾军团那种‘标准制式’，更像是……被某种本地的东西唤醒的。”

　　越靠近守夜人营地，这种诡异的氛围就越发浓厚。当他们终于穿过一片尤其茂密、光线几乎无法透入的松林，看到前方山坡上那圈由粗糙木桩和火把围起来的简陋营地时，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营地入口处，几名身穿黑色盔甲、披着灰色斗篷的守夜人正警惕地守卫着。他们脸色苍白，眼神锐利，带着长期处于高度紧张和绝望环境中所特有的疲惫与坚韧。为首的小队长检查了艾伦的身份文件和暴风城签署的通行令（由所罗门队长协助获取），冰冷的目光在艾伦的圣骑士徽章和布雷恩的火枪上停留了片刻。

　　“圣骑士？矮人猎人？”小队长的声音干涩，“欢迎来到暮色森林，但愿你们的信念和子弹在这里还能派上用场。”他侧身让开道路，语气中没有欢迎，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例行公事，“指挥官在里面，他会告诉你们这里的情况。记住，入夜后不要离开营地火光范围，无论听到什么声音。”

　　营地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拥挤和压抑。帐篷破旧，篝火旁围坐着沉默的守夜人，空气中弥漫着草药、绷带和一种淡淡的防腐剂气味。悲伤和绝望几乎凝结成了实体。

　　在营地中央最大的帐篷里，他们见到了守夜人指挥官——一个名叫阿尔泰娅·埃伯洛克的女人。她看起来三十多岁，面容姣好却刻满了风霜，眼神如同磨利的刀锋，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和深沉的疲惫。她身上散发着与普通守夜人同源的冰冷气息，但更加强大，更加内敛。

　　“斯托姆？铜铃？”埃伯洛克指挥官没有寒暄，直接指向钉在帐篷支柱上的一张手绘地图，上面标记着无数红色的叉和危险的符号，“暴风城终于记起还有这么个地方了？派一个学徒和一个矮人来，真是慷慨。”

　　她的讽刺毫不掩饰，但艾伦能听出那背后是无尽的失望和被遗弃的愤怒。

　　“指挥官，”艾伦平静地回应，“我们并非官方援军，而是自愿前来。我们想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我们能做什么。”

　　埃伯洛克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是在评估他的诚意。然后，她指向地图上几个被重点标记的区域：“夜色镇，曾经是这片森林的心脏，现在几乎成了空城，被阴影和疯狂笼罩。乌鸦岭，墓穴被亵渎，亡灵在月光下徘徊，数量越来越多。还有更深处……那些古老的庄园，潜藏着更古老的邪恶。”她的手指最终点在一个画着巨大狼头标记的区域，“而最近，一种新的威胁出现了——狼人。他们速度极快，爪牙带着某种黑暗的诅咒，被咬伤者……会变得和他们一样。”

　　狼人！艾伦心中一震。这不再是简单的亡灵，而是某种被诅咒的、介于生与死之间的恐怖存在。

　　“我们人手严重不足，只能勉强守住这条防线，保护最后一批不愿离开的平民。”埃伯洛克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无力感，“我们需要情报，需要弄清楚这些黑暗的源头，需要找到对抗狼人诅咒的方法。但每一次向外探索，都意味着减员。”

　　就在这时，帐篷外传来一阵骚动和一个清晰的、带着冷静与不容置疑意味的女声。

　　“埃伯洛克指挥官，关于上次在烂果园采集的土壤样本，我有新的发现。其中蕴含的暗影能量波动，与乌鸦岭墓穴的腐蚀同源，但更加……‘新鲜’。”

　　帐篷帘被掀开，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那是一位人类女性法师，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蓝色法袍，边缘绣着银色的符文，似乎能自行吸收周围微弱的光线。她手持一根顶端镶嵌着蓝宝石的法杖，步伐从容。她的容貌秀丽，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冷静而睿智的蓝色眼睛，仿佛能洞穿一切迷雾，看透事物的本质。她的存在，与这营地的绝望和阴冷格格不入，像是一道理性的光芒，刺破了周围的黑暗。

　　她的目光扫过帐篷内的埃伯洛克指挥官，然后落在了艾伦身上，尤其是在他胸前的圣骑士徽章和腰间的“保护者之剑”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和……兴趣。

　　“看来，我们有新访客了。”女法师的声音平和，带着学者特有的沉稳，“我是维琳·星歌，来自暴风城法师区，正在此地调查黑暗魔法的源头。”

　　艾伦与她目光相接。在这一瞬间，周围营地的喧嚣、埃伯洛克指挥官的低语，仿佛都远去了。他感受到的，不是面对阿尔顿时的理念冲突，也不是面对威利克斯时的傲慢抵触，而是一种奇特的、如同星辰轨迹交汇般的预感。

　　维琳·星歌。艾伦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

　　他知道，他来到暮色森林，寻找的或许不仅仅是黑暗的真相，还有能与他并肩照亮这片黑暗的……另一道光芒。

　　守夜人营地中，艾伦与法师维琳·星歌的相遇，为黑暗的暮色森林带来了一丝变数。维琳对黑暗魔法的研究，与艾伦的圣光产生了奇特的共鸣。然而，营地的宁静很快被打破，乌鸦岭的亡灵异动，预示着更危险的浪潮即将袭来。艾伦与维琳的第一次合作，将在墓穴的阴影与亡灵的嘶吼中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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