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兽人的狂潮

　　赤色的潮水撞上了蓝与银铸就的堤坝。

　　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武器撞击声、垂死的哀嚎声瞬间将荣耀堡淹没。第一波邪兽人如同狂暴的海浪，悍不畏死地冲击着城墙。粗糙的梯子、带着铁钩的绳索雨点般搭上墙头，那些皮肤赤红、双眼燃烧着邪火的怪物嘶吼着向上攀爬。

　　“稳住！把它们推下去！”丹图斯中尉的声音在混战中依旧清晰，他手中的长剑如同毒蛇，精准地刺穿一个刚冒出头的邪兽人眼眶。

　　艾伦站在防线最吃紧的一段城墙上，“北境守护者”盾牌每一次猛击都带着沉闷的巨响，将攀上城垛的邪兽人连人带梯子砸落下去。战锤“白银誓约”挥动间，圣光如瀑，净化着扑面而来的邪能恶臭。但敌人太多了，杀了一个，涌上两个，杀了两个，又有四个攀爬上来。它们不知疼痛，不知恐惧，只有毁灭的本能。

　　“左边！小心投斧！”布雷恩的吼声从侧翼的箭塔传来，几乎同时，一声枪响，一柄旋转着飞向艾伦后心的手斧被凌空击碎。碎石在城墙下咆哮，撕咬着任何试图从侧面攀爬上来的敌人。

　　维琳没有待在绝对安全的指挥所，她选择了一处视野开阔的城墙平台。法杖挥舞，暴风雪在城墙下密集的兽人群中倾泻，锐利的冰锥刺穿血肉，减缓了它们的攻势。偶尔有邪兽人术士的暗影箭呼啸而来，却被她提前布下的奥术结界轻易偏斜。她的眼神冷静如冰，快速分析着战场的能量流动。“艾伦！三点钟方向，那些图腾！它们在强化后续部队的邪能！”

　　莱拉尔没有固守一处，他化身的巨熊在城头有限的空地上左冲右突，哪里防线出现松动，他那庞大的身躯和狂暴的力量就会出现在哪里，用利爪和尖牙弥补人数的不足。当他切换回暗夜精灵形态时，宁静的雨露伴随着自然的光芒洒下，治愈着守军士兵身上的伤口，驱散着邪能腐蚀带来的痛苦。

　　战斗残酷而漫长。城墙下的尸体堆积如山，赤红色的土地被染得更深。守军的伤亡也在持续增加，疲惫如同瘟疫般在幸存者中蔓延。箭矢逐渐稀疏，魔法的光辉也因施法者的精神力透支而黯淡。

　　就在这时，战场后方传来了沉闷而巨大的脚步声，地面开始有节奏地震动。

　　“是戈隆！他们出动戈隆了！”了望塔上的声音带着绝望。

　　从邪兽人狂潮的后方，走出了数个山峦般的巨大身影。由岩石和邪能强行糅合而成的庞大怪物，它们每一步都让大地震颤，挥舞着堪比攻城锤的石拳，径直朝着荣耀堡的主大门走来。普通的箭矢和法术打在它们身上，只能溅起些许碎石，根本无法阻挡其分毫。

　　“必须拦住它们！大门撑不住几下！”丹图斯中尉目眦欲裂。

　　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笼罩在艾伦心头。看着那步步逼近的死亡巨像，看着周围士兵们苍白而绝望的脸，看着脚下这片在邪兽人狂潮中摇摇欲坠的堡垒，父亲惨死的画面、洛丹伦沦陷的火焰、外域土地上那道道伤痕……所有的景象在他脑海中交织、翻腾，最终化为一股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炽热怒火。

　　这些怪物！这些带来毁灭与死亡的渣滓！

　　“啊——！”他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体内的圣光以前所未有的方式被点燃、被驱动。不再是温和的守护之光，而是炽烈如熔岩的复仇之焰！金色的光芒变得刺眼而灼热，甚至隐隐带上了一丝与邪能对抗而产生的白热。

　　他猛地从城墙上一跃而下，如同流星坠入邪兽人最密集的区域！

　　“艾伦！”维琳失声惊呼。

　　“这家伙疯了吗！”布雷恩瞪大了眼睛，手中的火枪却更快地为他清除着周围的杂兵。

　　落地的冲击波将几个邪兽人震飞，艾伦不管不顾，战锤带着焚尽一切的意志，朝着最近的那个戈隆发起了冲锋。圣光在他身后拖曳出耀眼的光痕，所过之处，邪兽人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雪，纷纷在惨叫中化为灰烬。

　　他的眼中只有那个巨大的目标，只有将其彻底粉碎的欲望。战锤重重砸在戈隆的脚踝上，圣光与邪能岩石猛烈碰撞，爆发出刺眼的闪光和四溅的碎石。戈隆发出吃痛的怒吼，抬起巨脚狠狠踩下。

　　艾伦依靠盾牌和圣光硬抗了这一击，巨大的力量让他半跪在地，气血翻涌。但他立刻怒吼着再次站起，圣光更加狂暴地涌出，甚至在他周身形成了类似火焰般摇曳的光晕。他放弃了防御，完全沉浸在进攻与毁灭的节奏中，一锤又一锤地砸向戈隆的腿部。

　　这种状态下的他，力量惊人，每一击都让戈隆躯体崩裂，但也险象环生。好几次，他都险些被戈隆的石拳砸中，或是被周围邪兽人的武器砍中，全靠布雷恩精准的射击和莱拉尔及时从地下冒出的根须缠绕才勉强避开。

　　“他在燃烧自己！”莱拉尔化身的巨熊挡开一片飞向艾伦的碎石，语气凝重地对冲下城墙接应的维琳喊道。

　　维琳看着那个在戈隆脚下，被狂暴圣光包裹，如同疯魔般战斗的身影，眼中充满了担忧。这不是她认识的艾伦，这不是圣骑士应有的战斗方式。这更像是一种……被愤怒驱动的自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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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艾伦不顾一切，准备跃起攻击戈隆核心时，一道温和却无比坚韧的金色光柱突然从天而降，笼罩在他身上。

　　并非攻击，而是净化与抚慰。

　　玛尔拉德不知何时也来到了战场前沿。这位德莱尼守备官没有参与激烈的肉搏，他只是站在那里，双手虚握，澎湃而纯净的圣光如同温暖的潮水，涌入艾伦体内。

　　那股温暖、平和、充满怜悯与坚韧的力量，与艾伦体内狂暴的复仇之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并开始中和、安抚那躁动不安的光。

　　“冷静，兄弟。”玛尔拉德的声音直接在艾伦的心底响起，带着一种跨越种族的理解和抚慰，“愤怒无法带来真正的胜利，只会将你引向与敌人相同的深渊。守护，源于爱，而非恨。回想你的誓言，回想你真正想要保护的是什么。”

　　艾伦的动作猛地一滞。狂暴的圣光如同退潮般缓缓平息，露出他有些苍白的脸和剧烈起伏的胸膛。他看着眼前依旧狰狞的戈隆，看着周围苦苦支撑的战友，看着城墙上那些充满期盼和恐惧的眼睛……

　　他想起了维琳冷静的分析，想起了布雷恩豪迈的笑声，想起了莱拉尔对自然的悲悯，想起了白银之手的教诲——守护与牺牲。

　　一股清凉的感觉取代了之前的灼热。圣光再次流淌，依旧强大，却不再狂躁，重新变得沉稳而坚定。他举起了盾牌，目光锐利地看向戈隆的膝盖关节处——那里是邪能符文汇聚的弱点。

　　“布雷恩！瞄准它的膝盖！维琳，用寒冰箭减缓它的动作！莱拉尔，束缚它的脚！”他的声音恢复了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指挥力。

　　团队的默契在这一刻完美展现。火力集中，魔法控制，自然束缚，再加上艾伦凝聚了全部信念与沉稳圣光的一记重击——

　　“轰隆！”

　　巨大的戈隆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膝盖处的邪能符文彻底黯淡、碎裂，庞大的身躯失去了平衡，轰然跪倒，最终化作一堆真正的碎石。

　　剩下的戈隆在守军重新燃起的士气和新战术的配合下，也相继被击溃。邪兽人的狂潮失去了最强大的攻城利器，攻势为之一滞，如同退潮般缓缓向后撤去。

　　城墙上下，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

　　艾伦站在戈隆的残骸旁，微微喘息。玛尔拉德走到他身边，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艾伦看着这位德莱尼守备官，眼神复杂。他明白了自己之前的迷失，也明白了玛尔拉德话语中的深意。愤怒是力量，但不能被其主宰。真正的强大，在于控制力量，而非被力量控制。

　　他抬起头，望向远方那依旧笼罩在邪能阴云中的地狱火堡垒。敌人的疯狂远超想象，荣耀堡的困境也显而易见。

　　“我们不能再被动防御了。”艾伦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坚定，“必须找到它们的弱点，找到它们力量的源头。”

　　维琳走到他身边，雨水和汗水打湿了她的发梢，但她的眼神依旧明亮而冷静。她轻轻握住艾伦的手，低声道：“是的。疯狂的表象之下，必有逻辑。而逻辑，就意味着可以被分析和利用。”

　　击退兽人狂潮后，荣耀堡获得短暂喘息。维琳将目光投向了敌人内部，她提议利用缴获的邪兽人物品和魔法侦测手段，深入分析邪兽人的狂暴之源与社会结构，试图从根源上寻找破解之道。一次大胆的潜入计划，或许能揭开地狱火堡垒内部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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