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许涯’

　　一种近乎窒息的憋闷感迫使昭韵生猛地睁开眼，视野模糊了片刻才聚焦。

　　房间笼罩在深沉的暮色里，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大部分日光。

　　只有几缕异常炽烈、带着午后特有温度的金色光束，如同固执的利剑，从窗帘缝隙刺入，斜斜地劈在深色地板上，将空气中浮动的尘埃都映照得纤毫毕现。

　　喉咙干涸得如同龟裂的土地，每一次吞咽都带着粗粝的摩擦感。

　　他维持着深陷的姿势，怔怔地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阴影轮廓。

　　窗外的喧嚣隔着玻璃和窗帘，遥远得像另一个世界的杂音。

　　他瞥了一眼床头柜上无声跳动的电子钟表。

　　15:07

　　竟然就这样昏沉了近五个小时。

　　就在他试图驱动僵硬的身体坐起时，一阵剧烈的干咳毫无预兆地袭来，撕扯着干痛的喉咙。

　　他捂住嘴，咳得身体蜷缩，胸腔剧烈起伏。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端着一杯水，适时地递到了他眼前。

　　清澈的水在玻璃杯中微微晃动，杯壁凝结着细小的水珠。

　　昭韵生没有抬头，喘息着接过水杯。

　　水温恰到好处，热中带着一丝微凉，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短暂的舒缓。

　　他连着喝了几大口，才勉强压下那阵撕心裂肺的咳意。

　　“感觉如何？”一个平静得没有丝毫波澜的声音响起。

　　昭韵生放下水杯，终于抬起眼。

　　本体昭韵生就坐在床边的单人沙发里，姿态闲适，仿佛已在那里坐了很久。

　　午后的光晕勾勒着他的侧影，面容却沉在阴影里。

　　“他说的……”昭韵生的声音依旧嘶哑，但喝了水后清晰了些：“关于那个‘我’……是真的？”

　　“就目前来看……”本体眨了眨眼睛，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好久了，就这么看着昭韵生躺五个小时眼睛也是很累的：“是真的。”

　　“异化本源深度侵蚀，认知彻底扭曲，将清除‘污染源’等同于清除所有生命，他执行了这个逻辑。”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昭韵生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至于他说的‘引导’……”

　　本体昭韵生继续道，声音平稳得像在分析数据：“异常状态的柯一文，精神世界彻底崩塌，像一个在绝对黑暗中溺水的求生者。”

　　“任何靠近的、带有强烈指向性的精神联系，都会被本能地抓住，视为唯一的浮木。”

　　本体昭韵生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极其复杂、近乎自嘲的意味：“因为异化本源被我关得太久，某种意义上，它几乎成了我扭曲的倒影，与我……超乎意料地‘像’。”

　　“它熟悉我的思维模式，熟悉我的弱点，熟悉我的能力，甚至熟悉……我最在意的人”

　　“我作为时间线核心锚点，所固守的某些深层执念……比如对异化污染根源的极端憎恶，这些都被本源利用了起来。”

　　“这些思想在他的认知中被无限放大、扭曲、异化，成为了驱动柯一文走向毁灭的‘灯塔’。”

　　本体顿了顿，补充道，“故从结果论看，痴愚人说引导者是我们，并非全无依据。”

　　“不过你也不用太在意了，异化本源只是个模仿你倒影，又不是你……”

　　“痴愚人本来也可以这么说，但他故意把事情往严重了说，还加上了自己很多的主观臆想，就是为了让咱们乱想，咱们好好引导柯一文，不要让他长歪就行了。”

　　昭韵生闭了闭眼，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盖在身上的薄毯，叹了口气：“好吧，是我之前多想了……痴愚人他要是真的好好说了，那他就不是痴愚人了。”

　　他倏地抬眼，目光直直刺向本体，带着一丝被折腾后的疲惫控诉：“那你怎么不早点点醒我？我还真以为…害我在床上挺尸那么久……”

　　本体看着昭韵生笑了笑：“之前你每一次都把情绪给压了回去，这样对身体和精神不好的，哭一哭能舒缓心情，更有利于身心健康～”

　　昭韵生无语的看着本体，似乎在思考这件事是不是之前自己调侃本体的报复……

　　不过……本体在那里枯坐了那么久，该想透的，想必都想透了。

　　于是昭韵生索性抛开那点小纠结，直接问道：“有个问题，之前在陈溯的记忆里，最后一个死的明明是他，柯一文怎么会还在，并且还在陈溯之后……”

　　“……”

　　本体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眉头皱了皱：“漫画里出现的重开前时间线剧情全是陈溯的回忆，最后的一段几乎全是意识流，剧情太过意识流的话就肯定有问题了……”

　　“他自己也说了，他的灵魂不稳，要么他就是看完了柯一文被引诱的全程，但无法接受，认知记忆紊乱，潜意识对记忆进行了篡改，要么就是…他被修改记忆或洗脑了。”

　　那么问题来了，谁会修改记忆，洗脑呢？

　　这里就坐着两个嫌疑犯，最初时间线还关着一个呢……

　　昭韵生叹了口气，死死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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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千年前。”

　　他再次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日的低沉，带着一丝探究的疲惫：“你和痴愚人的合作，史官书，还有那个‘许涯’……就是为了阻止这个未来？”

　　他指的是死线缠身和彻底失控的未来。

　　“是核心动因之一。”

　　本体昭韵生承认：“时间线重演伊始，我观测到未来这条时间线柯一文身上骤然出现的、几乎无法化解的密集死线，结合对未来推演的预兆，情况危急远超常规。”

　　“我为了防止意外导致自己的信号断掉，只能选择提前将时间线内的自己提升到极境境界。”

　　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姿态依旧从容，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痴愚人拿到了史官书，在某种程度上他也保留了重演记忆，也愿意和我合作，结束这场闹剧，而我……”

　　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昭韵生脸上：“当时，我需要去扮演一个足够强大、足够让你刻骨铭心、足以引爆你所有不服输意志的‘对手’。”

　　“一个能给你下达那个‘不可能任务’，将你逼入绝境，迫使你在生死边缘突破的人。”

　　昭韵生的眼神微动，一个尘封已久、代表着激烈对抗与最终胜利的名字，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许涯……”

　　他低语，声音里没有太多意外，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确认感：“那个特执机构的许涯，那个处处针对我，说我命星华而不实，下一个极境必须是强攻型……”

　　“最后给我那个‘不可能任务’，让我从痴愚人手里夺回史官书的……许涯。”

　　记忆清晰起来。

　　年轻气盛的自己，在机构里被那个以绝对力量为傲、对自己“虚实”能力嗤之以鼻的许涯百般刁难。

　　两人针锋相对，互抓错处，互打报告，闹得沸沸扬扬。

　　最后，把那个公开的、近乎羞辱的“不可能任务”砸到他头上的许涯！

　　所有人都知道许涯是在逼他低头服软，连当时的自己也心知肚明。

　　可是自己最后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上头的去执行了这个任务，昭韵生现在想想，他感觉自己当时会不会是被本体影响了……

　　然后便是跳入现象级序列物【镜中镜】的九死一生，最终浴火重生，以新晋极境之姿归来……

　　“是你。”昭韵生看着本体，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经历了痴愚人的揭露和短暂的沉睡，此刻得知真相，心中翻涌的并非被戏耍的暴怒，而是一种混合着疲惫、了然和一丝荒诞的复杂情绪。

　　“从头到尾，那个许涯，都是你。”

　　“是的。”

　　本体昭韵生坦然承认，眼神没有丝毫闪躲：“是我。”

　　“你先过来，我有事跟你说……”

　　“免了。”本体眼皮都没抬一下，语气斩钉截铁：“你要是过来我就立刻回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会儿就想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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