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血色狂想曲（43）

　　柯一文遵循着白袍柯一文的指引，将自身的意识频率调整到近乎“虚无”，如同一个真正的、不带任何偏见的“书记官”。

　　他默默地观察、记录着这片数据海洋的一切，不再主动触碰那些代表反抗的星火。

　　而是将自己化为一个被动的接收器，感受着整个天国系统宏观的“呼吸”与“脉动”。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是天国内的几个小时，也许是几天，也许是几年……

　　突然——

　　一股极其细微，却与整个天国系统和谐流畅的基调格格不入的“杂音”，被高度敏感的“书记官”感知捕捉到了！

　　那并非来自外部攻击，更像是系统自身因内部逻辑紊乱，从而产生的某种极其细微的“BUG”。

　　一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卡顿”，一个短暂到以毫秒计、对于常规运行毫无影响的“裂隙”。

　　但在柯一文，在这个被定义为“书记官”、专注于记录一切“非正常”与“流变”的意识体看来。

　　这道裂隙，如同完美画布上的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划痕，清晰无比！

　　‘就是现在！’白袍一文的声音带着一丝久违的激动与决然，在他意识中炸响。

　　没有半分犹豫，柯一文凝聚起此刻所能调动的全部意志，不再是融入，而是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

　　沿着那道稍纵即逝的、系统自身产生的裂隙，猛地刺了进去！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光芒万丈的异象。

　　只有一种仿佛穿透了某种无形薄膜的感觉。

　　下一刻，他“眼前”的景象骤变！

　　他不再是漂浮在浩瀚无序的数据洪流中，而是置身于一个……无比简洁、却又蕴含着无法形容的庞大信息的“地界”之中。

　　这里没有绚烂的代码流光，只有最本质的“0”与“1”以某种超越理解的规律安静地流淌、组合、演化……构成了支撑整个天国存在的绝对基石。

　　‘柯一文……恭喜，你成功了。’白袍柯一文勾唇，看向了这个巨大的，像是一个小型天国的控制中心，‘欢迎来到中心地界……现象级序列，天国。’

　　‘什么？！……’柯一文听见这句话的瞬间，意识仿佛遭受了重击。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眼前这个由线条勾勒出的微缩城市投影，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你说……这里……

　　是哪里？！！

　　几乎在他闯入的同一瞬间，整个天国从最底层的服务，到表层的所有楼房，都产生了刹那间的、全球范围的、几乎无法被普通民众察觉的轻微“凝滞”。

　　灯光似乎暗了百分之一秒又恢复，所有屏幕的画面出现了一帧的跳闪……

　　就在那一刻，陈溯面前那个一直监控着天国核心网络活动状态的简陋设备，突然发出了尖锐但并不刺耳的蜂鸣！

　　一个代表着极高权限入口被异常触发的、他们之前从未见过的信号标记，猛地闪烁起来，位置直指数据海的最深处！

　　陈溯瞳孔骤缩，猛地看向刘蓓。

　　刘蓓几乎在同一时间感受到了怀中一个微弱通讯器的震动……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与决绝……还有一丝丝的后怕。

　　“他成功了……”刘蓓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的坚定。

　　陈溯没有任何废话，直接联系了其他所有人。

　　“繁星，听令——”他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传向了所有等待中的反抗团体，“‘白虹’已就位！”

　　“燎原之时，已至！”

　　下一瞬间，早已准备多时的、分散在天国各处的反抗力量，如同被同一根引线点燃的炸药，轰然爆发！

　　奎因的蛇眼成员，利用他们渗透和破坏的专长，同时瘫痪了三处关键的能源中转站和两条主干信息光缆。

　　核心区的部分区域灯光瞬间熄灭，网络陷入瘫痪！

　　铁疤的“锈蚀帮”和其他数个擅长正面突击的团体，如同愤怒的潮水，从多个隐蔽的出口涌出。

　　悍然冲击了城防军在外围的数个重要据点和物资仓库，爆炸声和交火声瞬间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更多的、零散的小团体和个人，则按照事先收到的匿名指令，在各自的区域内制造着各种各样的混乱……

　　他们用自己能想到的一切方式，告诉这个国度，反抗无处不在！

　　天国官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预想过白虹残部的报复，却没料到是这种规模庞大、组织看似松散实则配合默契、同时从多点爆发的全面动乱！

　　防御系统因为核心数据海的异常和现实中的多重袭击而应接不暇，资源调度瞬间陷入混乱。

　　现实世界的烽火，与数据海深处的无声入侵，里应外合，终于彻底撼动了这个看似永恒的“天国”的根基！

　　‘那你呢？’他的意识传递出清晰的疑问，‘你费尽心思，甚至不惜以自身为引，引导我来到这里……最终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仅仅是为了夺取这个‘天国’的权限吗？’

　　‘难道，这还不够吗？’白袍柯一文看着眼前的小型城市，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理想就在眼前。

　　他不想放弃，可……

　　‘我曾经……和你一样。’白袍柯一文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痛楚，‘我的心眼也很小，也曾满腔热血，以为凭借力量与决绝就能拯救世界，但……我失败了。’

　　他转过身，意识体散发出一种沉重而认真的波动，直面着柯一文：‘我明明已经终结了异化的起源，亲手埋葬了所有的异兽、首领、坠星，还有……’

　　他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及时打住了话头，‘……还有，好多好多的人。’

　　柯一文看着眼前的自己，突然感觉到心头一阵凉意。

　　还有……还有哪些？

　　还有，什么叫……亲手？

　　‘可最终，世界还是在我眼前崩塌了，我甚至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错。’白袍一文叹了口气，问道：‘你呢？’

　　他凝视着眼前这个与他同源却又截然不同的存在，问出了那个困扰他至今的问题：‘和我相似而又不同的存在，你能告诉我，我为什么会失败吗？……’

　　柯一文能感觉到，天国最终的决定权和是否存在……此刻，就在于他的“答案”。

　　是改写，是覆写，还是……彻底的格式化？

　　而另一曲更加高昂的血色狂想曲……也将由他，敲下定音的最后一个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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