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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0章 我听见了,你们都在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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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抱着白芷冲出地窟,山风裹着腐臭味灌进鼻腔。

  抬眼的瞬间,后颈寒毛全竖起来——灵墟三十六根玉白光柱,已有七根断成两截,碎晶碴子砸在林子里,像下了场银灰色的雨。

  黑气顺着断柱往上爬,缠着松树的枝桠,把月光都染成了青灰色。

  林子里传来幼鹿的尖叫。

  我顺着声音望过去,血鬃正弓着背,獠牙上挂着血珠,前爪死死按住只花斑幼鹿。

  它眼睛红得像烧红的炭,喉咙里发出咯咯的低嚎,完全没了从前跟着母狼时的机灵样。

  “它们不是在疯……是在疼。”铁皮临终前的话突然撞进脑子里。

  他被归墟会的人拖走时,血沫子溅在我鞋上,重复了三遍这句话。

  当时我以为他是疯了,现在看血鬃爪子下幼鹿抽搐的后腿,看它浑身发抖却死咬着不松口的模样——突然明白那疼得有多狠。

  “影铠。”我低喝一声。

  蓝光顺着锁骨爬满全身,八息的护罩在身周凝成淡蓝色光膜。

  白芷在我怀里动了动,额头烫得惊人,我咬了咬牙,把她轻轻放在祭坛残柱下,转身朝血鬃跑去。

  风灌进耳朵里,我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离血鬃还有十步远时,我闭眼,指尖抵住眉心——共契回响的纹路顺着血管往眼眶里钻,像有根烧红的针在扎视神经。

  “碰”的一声,神识刚触到血鬃边缘,就被一股热辣辣的疼撞回来。

  我踉跄两步,喉间腥甜翻涌——那是母狼被抽魂时的最后一声嚎,我甚至能“看”见那场景:铁链穿透母狼的肩胛骨,银钩从它天灵盖里往外扯白花花的魂丝,它的眼睛还盯着血鬃,喉咙里挤出的不是惨叫,是“走”的口型。

  “噗——”我咳出一口血,咸腥味儿漫到舌尖。

  这时头顶传来“咔哒”一声,像老木门轴生锈的动静。

  我抬头,断碑上落着只黑羽乌鸦,双耳缠着浸透血的布条,每根羽毛都沾着碎晶碴子,是聋鸦。

  她歪着脑袋看我,血布下漏出半只灰白的眼睛,哑着嗓子说:“你若听,就聋;你若共,就疯。”

  地底突然传来碎石滚动的响。

  我回头,裂足的穿山甲脑袋“轰”地顶开土块,甲壳缝里渗出黑血。

  它后颈鼓着个青包,正有东西在皮下蠕动——是裂脉蛊。

  没等那虫子钻出来,我反手抽出骨铃残骨,顺着甲壳缝隙扎进去。

  “嗤”的一声,青虫被钉在石头上,扭曲成麻花状。

  裂足浑身一震,原本疯狂的地脉震动突然弱了些。

  我盯着青虫尸体,后槽牙咬得生疼——归墟会不是抽地脉,是用这虫子啃地脉,让灵兽疼到发疯,当活祭品。

  血鬃的暴走,不过是第一环。

  “嗷——”血鬃的嚎叫打断了我的思路。

  我转头,它已经咬断了幼鹿的脖子,正低头撕咬尸体,血沫子溅在松针上。

  我扯开胸前旧疤,灰鼠老皮的残灰混着血珠簌簌往下掉。

  洒向血鬃的刹那,灰烬突然泛起银光,像有什么在回应。

  “老皮说过,共契灵的残灰能感应同类。”我抹了把嘴角的血,“这次换我当桥梁。”

  我没躲,反而把七段“盲忆”全放出来——妹妹被捂住嘴时睫毛的颤动,妈妈护着我时后颈的痣,爸爸最后看我的眼神。

  这些痛像滚烫的岩浆,顺着共契纹路往血鬃脑子里灌。

  血鬃的动作猛地顿住,獠牙离幼鹿尸体只剩半寸。

  它红眼睛里浮起层水雾,喉咙里发出呜咽声。

  我“听”见了——不是仇恨,是恐惧。

  它怕自己也会被抽走,像妈妈那样,变成空气里的灰;怕下一个被按在铁链上的,是自己;怕疼到最后,连“走”的口型都做不出来。

  “我不是来控你。”我一步步走近,影铠的蓝光随着呼吸明灭,“我是来听你。”

  血鬃的尾巴慢慢垂下来,前爪松开了幼鹿。

  它抬头看我,红眼睛里的血色正一点点褪成浅褐。

  我伸手,轻轻抚上它额头。

  狼毛扎得我手心发痒,它却没躲,反而蹭了蹭我的手背,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呜咽。

  山巅突然传来铜铃响。

  我抬头,看见个穿黑麻袍的男人踏云下来,嘴角沾着血——是归墟的大祭司地舌。

  他每说一个字,就掉颗牙,现在嘴里只剩半口残齿。

  “执念之障,当诛。”他吐字时,一根铜针从喉咙里射出来,直扎祭坛中心。

  我想躲,可怀里还抱着白芷,影铠只剩三息。

  “扑棱——”

  一道黑影撞在我胸口。

  聋鸦的翅膀拍得我脸生疼,她歪着脑袋看我,血布下的耳朵全裂开,鲜血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铜针“噗”地扎进她胸口,黑羽上溅满血珠。

  “这一次……有人愿意听。”她的声音比刚才更哑,喙尖碰了碰我的手背,然后身子一软,掉在我脚边。

  我蹲下身,把聋鸦捧在手里。

  她耳朵上的血还在流,滴在我手背,烫得像火。

  远处传来地舌的冷笑,三十六光柱又断了一根。

  我抬头看向漫天黑气,喉咙里涌上来股腥甜。

  那些被抽魂的母狼,被蛊虫啃地脉的裂足,被光柱压碎灵智的野兽……它们的疼,我全记下来了。

  等我烧干净归墟会那天,就拿这些疼当引信。

  怀里的白芷突然攥紧我的衣角,滚烫的眼泪滴在我手腕上。

  我低头,她眼睛还闭着,睫毛上挂着泪珠,嘴里呢喃:“……疼。”

  地母之心的震动又重了些,震得聋鸦的血在石头上晕开,像朵开败的花。

  我把聋鸦轻轻放在白芷旁边,摸出断刀握在手里。

  刀柄上的图腾烫得我掌心发红,可我没松手——这疼,我受得住。

  山风卷着黑气扑过来,我听见地舌的脚步声近了。

  他的影子罩住我时,我抬头,看见他嘴里又掉了颗牙。

  “下一个,该诛谁?”我擦了擦嘴角的血,笑了。

  断刀在手里嗡鸣,影铠的蓝光重新亮起。

  这次,八息不够,就用十息;十息不够,就用命来抵。

  反正,它们的疼,我都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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