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你杀的不是我，是你的梦

　　他指尖虚空一划，仿佛在轻抚那冰冷的剑身。

　　指尖划过的瞬间，顾玄渊瞳深处，那代表着踏入幽境后方可掌控的【幽境视界】，在识海的剧烈震荡下，竟被动激发！

　　视界之中，现实世界的风雪与废墟尽数褪色，化为灰白剪影。

　　唯有那柄“饲主之剑”的虚影上，缠绕着一层淡金色的丝线，清晰无比。

　　那是命丝，气运的具象化显现！

　　这些命丝，与他胸口镇魔殿鼎纹所汇聚的气运同出一源，却又有着本质的区别。

　　他自身的气运，是在无数次杀伐、吞噬、炼化中杂糅而成，霸道、混乱而强大。

　　而剑上的命丝，却纯粹得宛如天地初开的第一缕光，未经任何后天沾染，仿佛是……最原始的备份。

　　一个冰冷彻骨的念头，如毒蛇般钻入顾玄的脑海。

　　“天牧……”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你们不是要我回去……是要我，把这个位置，让出来。”

　　他缓缓收回手，眼中的风雷沉淀为一片死寂的深渊。

　　恐惧与愤怒，在这一刻被绝对的理智压制到了极限。

　　他转身，大步走向那座刚刚构建完成，尚有余温的“真我锚定阵”。

　　“权能·溯源回响。”

　　随着他心念一动，镇魔殿的庞大算力开始疯狂调取大阵残留的数据。

　　无数金色的符文在他手臂上浮现、流转，如同一卷自动展开的命书。

　　他自身的精血气息、从凡境至今的所有功法轨迹、乃至每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片段，都被逐一量化，与虚空中某个遥远坐标进行着无声的比对。

　　结果，令人不寒而栗。

　　那具在北境雪原上觉醒的镜像之躯，不仅完美复刻了他的外貌与行动模式，更可怕的是，它拥有同步成长的潜力！

　　数据流清晰地显示，过去每一次他催动镇魔殿炼化妖魔，每一次他汲取力量提升修为，都会有一丝微不可查的“反馈之力”，被镇魔殿最底层的某个未知权能截留，跨越无尽虚空，灌注到那个“替代体”之中。

　　它就像一个在镜子背后悄然成长的影子，享受着本体所有的努力成果，只待时机成熟，便可破镜而出，取而代之。

　　“还不止……”

　　顾玄的目光猛地投向微型神国投影。

　　那个第二空位上、正在疯狂自毁的黑袍人影，其挣扎的幅度正在减弱，身躯开始变得虚幻、透明。

　　它不是初代执掌者顾昭，甚至不是那个北境的替代体。

　　它是……第三层级的傀儡！

　　一个被创造出来，专门用于监控和在必要时抹除前两个“继承者”的保险栓！

　　一旦某个“顾玄”出现脱离掌控的迹象，它就会被激活，试图从灵魂层面进行自毁式攻击，可如今，在“真我锚定阵”的绝对存在性认证下，它的攻击被反弹，反而导致了自身的崩溃。

　　一层套一层，环环相扣，何其歹毒！

　　顾玄缓缓闭上双眼，心神沉入育兽园深处。

　　【残忆凝结】！

　　他将神念聚焦于那三滩已经凝固的漆黑血迹之上，强行追溯气运蚕群暴毙前最后一刹那的画面。

　　嗡——

　　一幕极度模糊、极度短暂的倒影，在顾玄的识海中浮现。

　　那不是他的记忆，也不是初代顾昭的记忆。

　　画面里，似乎是一片被烈火焚烧殆尽的战场，天空是绝望的暗红色。

　　一个衣衫褴褛、浑身是血的少年，正跪在战场的边缘，双手死死捧着半截锈迹斑斑的青铜门环，泪流满面，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无声的呐喊：

　　“我不想死！”

　　下一瞬，画面崩碎。

　　顾玄猛然睁开双眼，一道骇人的精光一闪而逝。

　　“原来……”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森然的冷笑，“我们都是替身。”

　　从那个不知名的少年，到初代顾昭，再到他顾玄，甚至包括北境那个刚刚觉醒的赝品，全都是被“天牧”挑选、培育，用来承载镇魔殿的“饲主”。

　　一个死了，就换下一个。

　　“但他们忘了，”顾玄的声音低沉而危险，“替得越多，‘真’……就越稀有。”

　　他转身，一步踏出，身影已出现在育兽园的核心区域。

　　这里，三十座巨大的黑色石棺静静矗立，浓郁的魔气与死气交织，几乎化为实质。

　　随着顾玄的到来，石棺内传出沉闷的心跳声与压抑的嘶吼。

　　这是他耗费海量资源，秘密培育的三十头顶级魔化獍。

　　每一头都拥有堪比玄境巅峰的实力，更重要的是，它们的脊椎之中，都被他亲手嵌入了一枚以无数怨魂祭炼而成的“死寂骨髓”。

　　一旦死亡，骨髓便会瞬间引爆，形成一个足以在短时间内压制、衰减幽境法则的恐怖领域。

　　这是他为将来可能面对的强敌，准备的敢死队。

　　“九窍道人何时到？”

　　顾玄对着空无一人的阴影，冷冷地问道。

　　话音刚落，他身前的阴影一阵蠕动，一道瘦骨嶙峋的灰袍身影缓缓从中走出。

　　这道人浑身皮肤干裂，布满了如同陶瓷裂纹般的诡异咒文，每一道裂口中都渗透着不祥的灰气。

　　他正是顾玄麾下最擅长削弱、诅咒类禁术的阵师。

　　“主上。”九窍道人单膝跪地，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北境寒鸦塔周边百里的气脉流转，已尽数勘测完毕。属下以自身为阵眼，构建的‘衰神煞域’，七日之内，必可功成。”

　　说罢，他竟没有等顾玄的命令，猛地抬起头，

　　“愿为主上，扫清前路！”

　　一团灰色的火焰从他体内轰然燃起，瞬间将他吞噬。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他就在这自焚之火中，于弹指间化为了一捧灰白的骨灰。

　　骨灰在空中一阵盘旋，竟自动凝聚成一条布满咒文的符文锁链，发出一声清脆的锁扣声，径直飞入了镇魔殿的万法池中，静静悬浮。

　　以身殉道，以魂为咒！

　　顾玄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对于这些只为他而生的魔神属下而言，死亡，只是效忠的另一种形式。

　　深夜，风雪似乎从北境吹入了镇魔殿，带来刺骨的寒意。

　　顾玄独自一人，坐在英灵殿外。

　　他的面前，是那根代表着最高镇压权能的第九锁链柱。

　　无数粗大的锁链缠绕着一道模糊的虚影，正是初代执掌者，囚神者·顾昭。

　　“你说，你输在孤独。”顾玄缓缓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可如果，连‘我’都不是真的，那这世上，谁又能陪谁到最后？”

　　被镇压的虚影，微微一颤。

　　一道断断续续、仿佛来自远古的低语，第一次清晰地在他心底响起：

　　“当所有假象都碎裂……剩下的，哪怕是痛，也是真。”

　　顾玄沉默了片刻，缓缓点头。

　　他站起身，转身走入万法池。

　　在那里，九枚从南荒百族战场缴获的、沾满了敌酋怨血的“敌酋印玺”，正散发着凶戾的气息。

　　他没有丝毫犹豫，将这九枚代表着征服与杀戮的印玺，尽数投入池中熔炼。

　　在镇魔殿的伟力下，它们迅速化为九团暗红色的金属液体。

　　顾玄伸手一指，那座代表着北境巡狩台的残骸投影，核心处猛然裂开九道缝隙。

　　九团金属液体呼啸而去，精准无误地嵌入其中，化为九个崭新的、闪烁着血光的烙印！

　　翌日，清晨。

　　一直静静悬浮于南荒雪原上空的浮空神城，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轰鸣。

　　整座巨城竟调转方向，城首那狰狞的巨兽头颅，直指万里之外的北境绝域！

　　顾玄一身黑衣，立于镇魔殿之巅，任由高空的罡风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

　　一枚黑金色的令牌，被他握于掌心，正是弑神令。

　　他冷冷地注视着风雪弥漫的北方，仿佛能穿透时空，与那双刚刚睁开的、属于“自己”的眼睛对视。

　　“你想当顾玄？”

　　他笑了，那笑容冰冷而残酷。

　　“好啊。”

　　他猛地将手中的弑神令高举过顶，声音不大，却在镇魔殿权能的加持下，化作滚滚天雷，穿透云层，响彻天际！

　　“但真正的顾玄，从不等人来认他——他只让敌人，记住他！”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手中的弑神令光芒大放！

　　远在镇魔殿投影深处，那座被改造过的巡狩台残骸，轰然激活！

　　嵌入其中的九枚敌酋印玺，爆发出滔天血光，与弑神令遥相共鸣！

　　刹那间，远在极北之地的真实界域中，风云变色！

　　整个北境的气运，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骤然紊乱！

　　虚空之中，仿佛有九根看不见的巨大钉子，带着无尽的怨念与杀伐之气，从天而降，狠狠地刺入了北境冰原之下的九条主要大地龙脉之中！

　　而这，仅仅是第一声丧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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