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王妃，合作愉快

　　夜色如墨，浸润着京华的繁华与暗流。

　　城南，一家看似寻常的茶肆雅间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熏香袅袅，驱散了深秋的寒意，也模糊了窗外喧嚣的市井之声。

　　晏华裳端坐于窗畔，素手执壶，澄澈的茶汤注入白瓷盏中，漾开一圈圈涟漪。

　　她今日未施粉黛，仅着一袭月白襦裙，墨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松松绾起，与这茶肆的质朴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于这片静谧之中。

　　她在等人。

　　一个能在风月场中游刃有余，亦能在权贵间探听虚实的人——京城第一伶人，云惊鸿。

　　脚步声由远及近，轻缓而富有韵律。

　　门帘被一只保养得宜的玉手掀开，一道窈窕身影映入眼帘。

　　云惊鸿身着绯色锦裙，外罩一件织金羽缎斗篷，妆容精致，眉眼间自带一段风流韵味。

　　她目光在室内一转，落在晏华裳身上时，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云大家肯拨冗前来，华裳荣幸之至。”晏华裳起身，微微颔首，语气平和，既不显卑微，也不带倨傲。

　　云惊鸿解下斗篷，露出优美的颈线，嫣然一笑：“璟王妃相邀，惊鸿岂敢不来？只是不知王妃深夜相召，所为何事？”她声音婉转，如出谷黄莺，话语间却带着惯有的疏离与试探。

　　这位冲喜入府的庶女王妃，近来在京中话题不少，她摸不准其底细。

　　晏华裳将一盏茶推至对面，“尝尝这‘雪顶含翠’，清心静气。”

　　云惊鸿从善如流地坐下，纤指端起茶盏，却不急着饮，只笑道：“王妃好雅兴。只是这茶再香，恐怕也难掩这京中无处不在的铜臭与算计。”她意在敲打，提醒晏华裳莫要绕圈子。

　　晏华裳抬眸，目光清凌凌地落在云惊鸿脸上，仿佛能穿透那层精致的伪装，直抵内心。“大家说的是。正因如此，华裳才想与大家做一笔交易，一笔……或许能让你我，都少些身不由己的交易。”

　　云惊鸿执杯的手几不可查地一顿，面上笑容不变：“哦？惊鸿一介伶人，除了唱念做打，还能与王妃做什么交易？”

　　“大家何必妄自菲薄？”晏华裳语气依旧平淡，却字字清晰，“你周旋于王孙公子、朝堂显贵之间，所见所闻，远比深居简出的官员更真切。谁家后宅不宁，谁人暗中结党，哪位大人有特殊的癖好，哪家府邸藏着见不得光的秘密……这些流言碎语，在大家耳中，或许就是无价的情报。”

　　云惊鸿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眼底闪过一丝警惕：“王妃此言何意？惊鸿卖艺不卖身，更不卖主求荣。”

　　“非是求荣，”晏华裳摇头，目光锐利了几分，“是求存，更是求一个……将来。大家难道甘愿永远做他人手中的玩物，一曲终了，赏银若干，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即便日后年华老去，色衰爱弛，又能倚仗何人？”

　　这话如同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云惊鸿心底最深的隐痛与不甘。

　　她捏着茶杯的指节微微泛白。

　　晏华裳继续道：“我不需要你卖主，只需你在力所能及之时，将一些看似无用、却可能关联时局动向的零碎信息，告知于我。作为回报，我可为你提供两样东西。”

　　“其一，玄门庇护。你身处是非之地，难免招惹阴私魍魉，或遭人暗算。我可为你调理居所气场，必要时，助你避开一些‘非人之祸’。”她顿了顿，观察着云惊鸿细微变化的神色，“其二，一个契机。一个待他日时局有变，我能助你脱离乐籍，得一份清流身份，安稳度日，甚至……执掌自己命运的契机。”

　　室内陷入短暂的沉寂，只有茶香氤氲。

　　云惊鸿垂眸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心中波涛汹涌。脱离乐籍，成为良家，甚至拥有自己的产业和话语权，这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而玄门庇护……她确实听闻过这位璟王妃有些神异手段，近日府中刁奴被整治得服服帖帖，或许并非空穴来风。

　　风险固然有，但晏华裳给出的条件，太具诱惑力。这并非简单的利用，更像是一种……盟友间的投资。

　　她深吸一口气，再抬眼时，眸中已是一片清明与决断：“王妃快人快语，惊鸿若再推辞，倒显得矫情了。只是……信息庞杂，如何甄别有用无用？”

　　晏华裳知道她已心动，唇角微勾：“你只需将你认为异常、有趣或不解之事道来，自有我来判断。例如……”她目光微闪，“近日，大家可曾听闻，朝中哪位大人，与南疆来的客商往来密切？”

　　云惊鸿凝神思索片刻，眼中忽地一亮：“王妃这一提，惊鸿倒想起来了。前几日在一场堂会上，似乎听人提起，吏部的张尚书府上，近来确实有位从南疆来的客商频频登门，所献礼物颇为奇特，并非寻常珠宝，而是一些罕见的香料与药材。因张尚书掌管官员考绩，位高权重，此事虽隐秘，还是透了些风声出来。”

　　吏部尚书？南疆客商？香料药材？

　　晏华裳心头猛地一跳。吏部乃六部之首，权重无比。

　　张尚书与她那名义上的父亲、吏部侍郎晏明辉乃是上下级。

　　南疆……那地方素来神秘，多奇人异士，亦多诡谲巫蛊之术。

　　这两者联系在一起，由不得她不多想。王府的诡异，沈玦昏迷的根源，是否与此有关？

　　她面上不动声色，只轻轻颔首：“此事，颇有意思。有劳大家留意。”

　　云惊鸿见她反应，知这信息定然重要，心中一定，这盟约算是初步达成。

　　她举起茶盏，以茶代酒：“既如此，惊鸿便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晏华裳亦举杯，两盏相碰，发出清脆的微响。

　　“合作愉快。”晏华裳轻声道，窗外的灯火在她沉静的眸中映出点点星芒，“但愿你我，真能在这京华迷局中，闯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来。”

　　云惊鸿嫣然一笑，这一次，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切：“路虽远，行则将至。王妃，惊鸿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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