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隔空弈棋

　　御花园内，百花争艳，春意正浓。

　　风临月端坐在白玉石凳上，面前是一盘刚摆开的棋局。几位妃嫔围坐四周，言笑晏晏间却暗藏机锋。

　　“皇后娘娘近日气色越发好了，想必是陛下恩宠有加。”李贵妃轻摇团扇，眼角眉梢带着试探，“听闻前朝科举案闹得沸沸扬扬，娘娘可曾听陛下提起过什么？”

　　风临月执起一枚白子，轻轻落在棋盘上，唇角微扬：“后宫不得干政，这是祖训。贵妃问这话，可是越矩了。”

　　李贵妃脸色一僵，随即强笑道：“臣妾只是关心朝局罢了。”

　　“朝局自有陛下决断。”风临月语气淡然，目光却锐利如刀，“倒是贵妃，似乎对科举案格外上心。”

　　就在这时，青鸾端着茶盏走近，俯身为风临月斟茶时，低声禀报：“人已安全，对方未曾察觉。”

　　风临月微微颔首，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园中众人。

　　她注意到安王世子赵珩神色不安，频频望向园外——这位与副主考周明往来密切的宗室子弟，此刻的焦躁未免太过明显。

　　“世子似乎心神不宁？”风临月突然发问。

　　赵珩猛地回神，强自镇定：“回娘娘，只是想起府中还有些杂事未处理。”

　　风临月不语，只将手中棋子轻轻摩挲。这赵珩与周明关系匪浅，更是京城墨韵斋的常客。而那墨韵斋，正是科举泄题的关键所在。

　　赏花会散后，风临月回到凤仪宫。

　　“让陆擎苍的人全部撤出，一个不留。”她吩咐青鸾，“接下来，是陛下的事了。”

　　青鸾领命，又低声道：“顾晏书大人已回京，今日递了帖子求见陛下。”

　　风临月眉梢微动。

　　顾晏书，这位年少成名的首辅，终于从江南巡查归来。此人清正刚直，在朝中举足轻重，若是他能参与此案，必能助皇帝一臂之力。

　　“备棋。”风临月忽然道。

　　青鸾摆开棋盘，风临月执白子，青鸾执黑。

　　“娘娘今日似乎心情甚好。”青鸾落下一子。

　　风临月指尖白子轻叩棋盘，发出清脆声响：“我们已落下第一子，现在该看执黑之人如何应对了。”

　　她话中有话。救出证人家人，控制关键人证，这些都已安排妥当。如今棋局已开，下一步，就要看萧景玄如何落子。这位年轻帝王是否真如外界所言那般英明果决，很快便能见分晓。

　　“娘娘不担心陛下……”青鸾欲言又止。

　　风临月微微一笑：“若他连这点局面都掌控不了，也不配坐那个位置。”

　　她想起那日萧景玄在朝堂上面对众臣质疑时的沉稳姿态，那双深邃眼眸中暗藏的锋芒。这个男人，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棋至中盘，风临月突然问道：“璟王府那边，近日可有什么动静？”

　　青鸾摇头：“晏华裳姑娘深居简出，除了偶尔去墨韵斋买些书籍，几乎不出府门。不过……”

　　“不过什么？”

　　“前几日夜里，璟王府请了太医，说是王爷旧疾复发。但据我们的人观察，府中并无慌乱之象，反倒像是……遮掩什么。”

　　风临月眸光微凝。

　　晏华裳，这个看似柔弱的侍郎府庶女，自从嫁入璟王府后，就透着说不出的古怪。尤其是她偶尔看向人的眼神，冰冷得不像个深闺女子。

　　“继续留意，但不要打草惊蛇。”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通传声：“陛下驾到——”

　　风临月与青鸾对视一眼，皆有些意外。萧景玄很少在这个时辰来凤仪宫。

　　皇帝迈步而入，一身明黄常服，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他目光扫过棋盘，唇角微扬：“皇后好雅兴。”

　　“陛下要不要对弈一局？”风临月起身相迎。

　　萧景玄摆手：“今日不必了。朕来，是有一事相询。”他看向青鸾，“你们都退下。”

　　宫人尽数退出后，萧景玄才缓缓开口：“科举案的人证，是你安排的？”

　　风临月不答反问：“陛下觉得这步棋可还稳妥？”

　　“过于冒险。”萧景玄凝视着她，“若不是顾晏书及时回京接手，只怕此刻已经打草惊蛇。”

　　风临月心中微动。果然，萧景玄已经命顾晏书介入此案。这一步，他走得又快又准。

　　“顾大人刚正不阿，确实是审理此案的最佳人选。”风临月语气平静，“只是不知陛下准备何时收网？”

　　萧景玄轻笑：“皇后似乎比朕还要着急。”

　　“臣妾只是不想看朝廷栋梁被小人蒙蔽。”风临月迎上他的目光，“更何况，这关系到寒门学子的前途。”

　　两人对视片刻，萧景玄忽然道：“三日后，朕会命顾晏书查封墨韵斋。”

　　风临月眸光一闪：“只怕到时，会牵出不少朝中大臣。”

　　“这正是朕想看到的。”萧景玄语气转冷，“朝廷是时候清理一些蛀虫了。”

　　风临月终于明白萧景玄的用意。

　　他不仅要查清科举案，更要借此机会整顿朝纲。这份魄力，让她不由得心生敬佩。

　　“陛下圣明。”她轻声道。

　　萧景玄走近几步，声音压低：“不过在此之前，还需要皇后配合演一场戏。”

　　“什么戏？”

　　“明日早朝，朕会当众斥责你干涉朝政。”萧景玄目光深邃，“你要表现得与朕离心。”

　　风临月瞬间会意：“陛下是要引蛇出洞？”

　　“不错。一旦他们以为帝后失和，必然会放松警惕，大胆行动。”萧景玄指尖轻敲棋盘，“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风临月唇角微扬：“臣妾领旨。”

　　这一刻，她仿佛又回到了边关战场，与这位年轻的帝王成了并肩作战的盟友。这种感觉，竟让她有些久违的兴奋。

　　萧景玄离去前，忽然回头道：“对了，近日宫中不太平，皇后要多加小心。”

　　风临月心中一动，这是第二次提醒了。看来，这宫中的暗涌，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

　　夜深人静时，风临月独坐窗前，细思今日种种。

　　萧景玄的信任来得太快，这让她不免心生疑虑。但转念一想，或许正是因为自己与他利益一致，且手握兵权却无意干政，才让他放心与自己合作。

　　“青鸾。”她轻声唤道。

　　“娘娘有何吩咐？”青鸾从暗处走出。

　　“去查查，近日宫中可有什么异常？特别是……与璟王府有关的。”

　　青鸾领命离去。

　　风临月望向窗外明月，思绪飘远。

　　晏华裳，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女子，总让她觉得不简单。尤其是那次太后寿宴上，晏华裳弹琴时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

　　与此同时，璟王府内，晏华裳也从梦中惊醒。

　　她梦见风临月站在血泊中，身后是熊熊烈火。而萧景玄手持长剑，一步步向她走近……

　　这个梦境让她心神不宁。自从重生后，她的梦境就常常预示着什么。而这一次，她感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凶险。

　　“沈玦。”她轻声唤着枕边人。

　　璟王沈玦缓缓睁开眼，声音还带着睡意：“怎么了？”

　　“我梦见皇后娘娘有危险。”晏华裳低声道，“就在三日后。”

　　沈玦坐起身，神色凝重：“你可看清是什么危险？”

　　晏华裳摇头：“只看见大火和血……还有很多黑影。”

　　沈玦沉吟片刻：“明日我进宫一趟，提醒皇兄加强宫中守卫。”

　　晏华裳却拉住他的衣袖：“不要直接说是我梦见的。就说是你府中侍卫察觉异常。”

　　沈玦明白她的顾虑。玄梦预知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放心，我知道分寸。”

　　两人相依而坐，各怀心事。

　　晏华裳想起前世风临月的结局——那个英气飒爽的女子，最终在宫变中香消玉殒。这一世，既然她重活一回，定要改变这个结局。

　　不只是为了风临月，更是为了这个她开始在乎的世间。

　　而沈玦则在思忖如何在不暴露晏华裳能力的前提下，护得皇宫周全。

　　他这位皇兄生性多疑，若是知道晏华裳有这等能力，只怕祸福难料。

　　“华裳。”他轻声唤她。

　　“嗯？”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护你周全。”

　　晏华裳靠在他肩上，唇角微扬：“我知道。”

　　这一刻，两颗心靠得极近，仿佛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翌日早朝，果然如萧景玄所言，他当众斥责风临月“妄议朝政”，甚至摔碎了手中的玉如意。

　　消息传出，举朝哗然。

　　风临月配合地闭门不出，连每日的请安都免了。

　　李贵妃听闻此事，喜形于色，当即命人备轿前往安王府。

　　而这一切，都被隐在暗处的眼线看得一清二楚。

　　“鱼儿上钩了。”风临月听着青鸾的禀报，唇角微扬。

　　“娘娘，顾晏书大人求见。”门外宫人通传。

　　风临月挑眉：“请。”

　　顾晏书一身朝服步入殿中，神色肃穆：“臣奉陛下之命，特来向娘娘禀报科举案进展。”

　　“顾大人请讲。”

　　“经查实，墨韵斋确为泄题源头。副主考周明与安王世子勾结，贩卖试题，涉案官员已达十七人。”顾晏书语气平静，“三日后查封墨韵斋时，还请娘娘坐镇宫中，以防生变。”

　　风临月瞬间明白萧景玄的用意——他是要借她之手，镇压可能发生的叛乱。

　　“本宫知道了。”

　　顾晏书离去前，忽然低声道：“陛下让臣转告娘娘，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风临月会意。这场大戏，马上就要开演了。

　　是夜，风临月独坐殿中，擦拭着伴随她多年的宝剑。剑身寒光凛冽，映出她坚定的眼眸。

　　“娘娘，璟王府送来一盒点心，说是感谢娘娘前日的赏赐。”青鸾端着一个食盒走进。

　　风临月打开食盒，只见点心摆成了一个“火”字形状。她眸光一凝，立即明白了晏华裳的警示。

　　“传令下去，加强凤仪宫守卫，储备水源，谨防走水。”

　　青鸾领命而去。

　　风临月拿起一块点心，若有所思。晏华裳这个示警，来得正是时候。看来这位璟王妃，远比她想象的要有意思。

　　三日后，好戏即将开场。

　　而此刻的璟王府内，晏华裳站在窗前，望着皇宫方向，轻声自语：“风临月，这一世，我绝不会让你重蹈覆辙。”

　　沈玦从身后为她披上外袍：“你似乎很在意皇后？”

　　晏华裳转头看他，目光深邃：“因为她与我是同一类人——都不甘心被命运摆布。”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雨同舟。

　　而此时的风临月，正对镜卸妆，镜中女子眉眼坚毅，唇角带笑。

　　“萧景玄，就让我看看，你究竟能下出一盘怎样的棋。”

　　窗外，乌云遮月，正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棋局已开，执子无悔。这一局，我要让所有人都明白，凤倾天下，绝非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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