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玉玦传讯

　　时近黄昏，残阳给冰冷的宫墙镀上一层暖金，却驱不散风临月眉宇间的凛冽。

　　她临窗而立，目送青鸾领命而去，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一枚半旧的玉玦。

　　皇庄之事固然紧要，但若没有一条稳妥的传讯渠道，一切谋划都是空中楼阁。

　　这枚狼首玉玦，是镇北军高级将领的标识，全天下不超过十枚，上面刻着的变体“风”字缠绕北地狼首图腾，是唯有核心将领才识得的暗号。见玉玦如见主帅，这是边军铁律。

　　这枚玉玦，是她及笄那年，父亲麾下那位最年轻的骁骑尉陆擎苍所赠，说是贺礼，实则包含了少年人未能宣之于口的情愫。

　　如今物是人非，姐姐惨死宫中，父亲远在边关，这玉玦却成了她联络旧部、撬动死局的关键。

　　“娘娘，尚宫局派人送来了今春的衣料样子，请您过目。”青鸾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平稳恭谨。

　　她已迅速折返，仿佛刚才领受密令的紧张从未存在。

　　风临月转身，接过那本厚厚的绸缎册子，随手翻动着，目光却锐利如鹰隼，迅速扫过垂手侍立的几名宫女。

　　她状似无意地将玉玦放在册子旁，指尖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轻轻一点，那里用极细的墨线勾勒着宫外一家茶楼的简图。

　　“这批苏缎色泽不错，只是本宫更喜蜀锦的厚重。青鸾，明日你亲自出宫一趟，去‘清源茶楼’寻他们的东家，问问可能寻到去岁蜀地进上的那种雨过天青色锦缎？”风临月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记住，只要他家的，别家的，本宫信不过。”

　　“清源茶楼”四字一出，青鸾的眼睫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她跟随风临月时日不长，却深知这位新皇后绝非表面看上去那般只是武将之女，其心思缜密、手段果决，远超常人。此刻吩咐，绝非为了区区锦缎。

　　“是，奴婢记下了。”青鸾上前，恭敬地接过册子，宽大的袖口巧妙地将那枚玉玦一并拢入，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分迟滞。“定不负娘娘所托。”

　　次日清晨，青鸾先至尚宫局取得采办公文，又经三重宫门查验，每一步都谨守规矩，绝不授人以柄。

　　她混在一群出宫采办的宫人之中，低着头，沉默地走向宫门。

　　宫门守卫查验严格，但青鸾神色坦然，对答如流，言明是奉皇后之命前往尚宫局在外设立的织造坊查验衣料。

　　她的沉稳镇定骗过了守卫，顺利踏出了那道沉重的宫门。

　　一出宫门，青鸾并未前往任何织造坊，而是依着风临月指示的方向，脚步匆匆，七拐八绕，确认无人跟踪后，才来到了那座位于僻静小巷的“清源茶楼”。

　　茶楼不大，客人稀疏。

　　青鸾直接寻到掌柜，亮出了风临月交给她的，一枚刻着同样狼首暗号的铜钱。

　　那原本一脸精明的掌柜见到铜钱，脸色瞬间一肃，眼神变得锐利而恭敬。

　　他不动声色地将青鸾引至后院一间僻静的雅室。

　　“将此物，交予能看懂它的人。”青鸾取出玉玦，声音压得极低，“娘娘说，‘北地的狼，该醒醒了’。”

　　掌柜双手接过玉玦，触及那熟悉的纹路时，虎目之中竟隐隐有泪光闪动。

　　他重重抱拳，一切尽在不言中。

　　消息顺利传递，青鸾不敢久留，立刻按原路返回。

　　她心中稍定，只觉完成了天大的任务。

　　然而，就在她即将踏入宫门，出示对牌接受检查的那一刻，一个阴柔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青鸾姑娘这是打哪儿回来？行色匆匆的。”

　　青鸾心头一跳，猛地回头，只见贵妃身边那个总是笑眯眯的王公公，不知何时竟站在了她身后，那双细长的眼睛里，闪烁着探究的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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