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聘礼

　　玉米收完后，便是紧张的晾晒、晾完玉米缴税、缴完税再给老宅送养老粮。

　　一家人连着剥了好几天玉米，总算把要缴税的玉米剥完。金灿灿的玉米粒在打谷场上铺开，天气晴好，玉米晒干也快。陈满仓和王桂花拿着木锨，一遍遍地翻着，让每粒玉米都晒得透透的。

　　“他爹，你看这粒儿，多饱满。”王桂花捻起几粒，满意地眯起眼。

　　陈满仓“嗯”了一声，手里的木锨不停：“今年老天爷赏饭吃。”陈满仓又翻了一会儿，直起腰来擦了擦汗，突然想到什么，对王桂花说道：“咱挑些棒大、玉米粒饱满的晒干，单独留种，来年种出的玉米肯定更好。剩下那些不太好的，就留着自家吃。”

　　王桂花连连点头：“他爹，咱年年都是这么办的。”两人翻完玉米，开始精心挑选要留重的玉米。他们弯着腰，仔细地查看另一边晾晒的玉米棒，把那些又大又饱满的挑出来，堆成一小堆。

　　忙活了大半天，总算挑好了留种的玉米。陈满仓把这些玉米棒搬到屋里，小心地放好。王桂花则继续翻着剩下的玉米，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等这些玉米都晒干了，咱就磨成玉米面，蒸窝头、贴饼子，肯定香。”王桂花憧憬着未来的日子，心里充满了满足。

　　缴税那天，陈满仓和青文推着板车又去了镇上官仓。看着粮吏依旧踢斛，陈满仓的脸色沉了沉，却没说话。青文默默攥紧了小拳头，心里那股要读书出息的劲儿又添了几分。

　　从镇上回来，陈满仓量出养老粮，一声不吭地送到了祖宅。奶奶这回破天荒地没挑刺，还问了句：“青山那亲事，准备得咋样了？”

　　“正备着呢。”陈满仓应了声，放下粮食就走。

　　仓房总算是安稳了。夜里，王桂花把那个沉甸甸的小钱匣子捧到炕桌上，就着昏黄的油灯，和陈满仓盘算起来。

　　“他爹，村里聘金有多有少，少的得三两，多的十两八两都有，咱们按中等得五两，这是定数。还得准备两石粮食，这些咱家就有。”王桂花扒拉着算盘珠子，“四色礼酒要整坛的，肉要五花三层的，糕点和果品都得挑新鲜的。”

　　陈满仓点头：“该花的不能省。”

　　王桂花又拿出两块布料：“这块桃红的细棉布，滑溜；这块藏蓝色的粗布，耐穿。给春燕做两件衣裳，你看可行不？”

　　陈满仓摸了摸布料：“挺好。首饰呢？”

　　王桂花小心地取出一个红布包，打开是一支绞丝银簪和一对小银丁香：“就这些了。再多，秀荷往后就该为难了。”说着又拿出自己那对擦得锃亮的铜镯子，“这个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爹，娘，我回来了！”

　　竟是青山！他满脸是汗，背上还背着个包袱，一看就是紧赶慢赶回来的。

　　“哎呦！你怎么突然回来了？”王桂花又惊又喜，忙上前接过包袱。

　　青山抹了把汗，眼睛亮晶晶的：“师傅准了我两天假，说下聘是大事，得回来。”

　　王桂花乐得合不拢嘴：“正好正好！明天就去下聘！”

　　第二天一大早，快嘴李婶就打扮得利利索索地来了，一进院就亮开嗓门：“哎呦喂，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桂花妹子，满仓兄弟，你们都准备好了没？”

　　下聘的队伍热热闹闹地往赵家去。青山穿着新做的蓝布长衫，紧张得手心直冒汗。快嘴李婶一路走一路说笑，引得路过的村民都驻足观望。

　　“瞧瞧，陈家这是去下聘了！”

　　“青山这孩子真有出息，去了县里看着就和以前不一样了！”

　　“春燕可是个好姑娘，青山也是个踏实孩子，这门亲事般配！”

　　到了赵家院子，赵大柱和春燕早就等在门口了。春燕今天穿了件水红色的细布褂子，衬得小脸格外俏丽，见他们来了，忙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

　　快嘴李婶一张巧嘴立刻派上用场：“哎呦喂，大柱兄弟，春燕丫头，快瞧瞧我们青山这一表人才的！在县里大酒楼学手艺，将来可是要吃手艺饭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聘礼一样样摆出来，每样都要夸上天：

　　“瞧瞧这聘金，实实在在，满仓兄弟可是把家底都掏出来了！”

　　“这酒，闻着就香！这肉，肥瘦相间正合适！”

　　“再看看这布料，这细棉布多软和，这桃红色多鲜亮，穿在春燕身上，保准跟朵花似的！”

　　最后拿出首饰时，她声音又拔高几分：“快瞧瞧这银簪子，这做工多精细！这对银丁香，小巧玲珑的！还有这对铜镯子，可是桂花压箱底的宝贝，这是把春燕当亲闺女疼啊！”

　　赵大柱黝黑的脸上露出笑意，连连点头：“好好，都好。”

　　春燕偷偷抬眼看了看那些聘礼，目光在桃红色的布料上多停留了一瞬，嘴角悄悄扬起。

　　趁着大人们说话，青山鼓起勇气，挪到春燕身边，压低声音说：“那桃红色的布……我觉得衬你。”

　　春燕的脸一下子红透了，声如蚊蚋：“乱花钱……”

　　“值得。”青山脱口而出，说完自己先不好意思了。

　　春燕飞快地瞟了他一眼，声音更轻了：“在县里……照顾好自己。”

　　快嘴李婶眼尖，瞧见两个小辈在说悄悄话，故意大声笑道：“瞧瞧这小两口，还没过门就知道心疼人了！”

　　满院子的人都笑起来，赵家的院子从没这么热闹过。连向来严肃的赵大柱，眼角都笑出了褶子。

　　下聘礼成，这门亲事算是板上钉钉了。青山在家住了一晚，第二天天不亮又匆匆赶回县城。临走时，王桂花往他怀里塞了几个早上烙的饼：“路上吃。跟师傅好好学，别惦记家里。”

　　送走儿子，王桂花站在院门口，望着赵家的方向，脸上是藏不住的笑。她对陈满仓说：“他爹，接下来该去我娘家一趟了，新房得赶紧置办起来。”

　　陈满仓点头，看着仓房里金灿灿的玉米堆，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开销。这喜事一桩接一桩，虽然花钱如流水，可这钱花得心里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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