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多事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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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堂窗外的蝉鸣不知在何时歇了下去,只余下秋风掠过干枯玉米秆时发出的“飒飒”声。周夫子捧着书,正讲到《幼学琼林》中“云腾致雨,露结为霜”一句,陈青文听得入神,仿佛能透过这精炼的八字,窥见天地间水汽升腾、循环往复的玄妙规律。
然而,当他散学归家,脚步踏出学堂那方清净天地,步入小河湾村被“生计”填满的田埂阡陌时,感受到的却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沉重而焦灼的“天地之气”。
村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压抑,像秋日清晨久久不散的浓雾。往年这个时候,新粮入仓,税粮上交后,村民们脸上多少会带着些轻松,盘算着卖了余粮扯几尺布,或是给娃儿们添件冬衣。
可今年,人们聚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或蹲在自家院墙根,眉头总是微微锁着,连唠嗑的声音都显得有几分沉闷。空气中飘着无奈的叹息和隐隐的焦躁。
“老天爷啊,今年天是怎么了?该下的时候不下,不该下的时候天天下!”村东头的陈老耿蹲在自家院里,看着粮仓里明显不如去年多的粮食唉声叹气。“夏天盼着秋天,还指望玉米能找补回来点,秋天又是这鳖样!这贼老天,是诚心跟咱庄稼人过不去啊!”
他这话立刻引来一片附和。
“谁说不是呢!”旁边石头墩子上坐着的赵大锤猛地一拍大腿,“夏天那日头毒的,地都裂开了嘴!我那几亩岗子地,天天浇地,好不容易保住些收成!熬到秋天,还指望着玉米多收点,嘿,这雨下得又跟不要钱似的,没完没了!结了玉米棒子,打眼一瞅明显不如往年的大!”
陈满仓从地里回来,裤腿上沾满了湿泥,脸色比天边堆积的乌云还要沉。王桂花正坐在院里就着最后的天光缝补一件旧衣,闻声抬起头,不用问,只看丈夫那紧锁的眉头,她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直往下坠。
“他爹,咱地里的玉米咋样?”她放下针线,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陈满仓重重地坐在门槛上,像是背负着沉重的东西,“唉——”他长长地叹气,那气息里裹挟着无尽的疲惫与认命般的无奈,“夏天缺水,麦子就没长好,秆子细,穗头轻,产量你也看到了。原本就指望着这玉米能补上点亏空,让咱年关能松快些。谁承想,人算不如天算!秋天这雨又没完没了!这玉米晒不够太阳,它棒子就长不了太大。有的棒子更是……在地里就发了霉,收成怕是要比去年差上两三成。”
“差上两三成”,对于农家仿佛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压在每个人心中。王桂花眼前仿佛已经看到了粮仓里那明显浅下去的谷堆,听到了青黄不接时孩子们肚子里发出的咕噜咕噜声。
夏天麦收后,虽然也减了产,但大家心里总还存着份“秋收找补”的念想。如今,这念想也被这无常的秋雨彻底浇灭了。
“这贼老天,是不让人活了哇!”隔壁院子里,突然传来赵老五媳妇那极具穿透力的、带着哭腔的骂声,“夏粮少,秋粮也少!可官府的税,那些差爷的黑秤,一颗子儿也不会给咱少算!这交完了税?咱一家人拿什么吃啊!一家人喝西北风吗?”
这话像一根引线,瞬间点燃了空气中积压的恐惧与愤懑。赋税,这两个字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不会因你地里颗粒无收而有丝毫怜悯,不会因你锅灶清冷而有半分减免。
田间地头,巷尾屋檐下,类似的抱怨声、咒骂声,压抑地、却又无比顽强地流传着,充满了对老天爷不公的怨怼,以及对那沉重如铁、冰冷如霜的负担的深深无力感。一种“丰年勉强果腹,灾年难以为继”的悲凉,笼罩着整个村庄。
陈满仓沉默地望着院子里晾晒的、那一个个明显比往年小了一圈的玉米棒子。王桂花不再说话,只是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衣角,心里飞快地计算着:去掉必须上缴的税粮,家里剩下的粮食今年不往外卖,一家人吃喝问题不大。就是青文下年的束修,来年开春的种子,一家人的衣衫,日常那必不可少的油盐酱醋……这些平日里就要精打细算的开销,就得能省则省了。
陈青文安静地坐在一旁的小凳上,听着母亲无声的叹息,还有院墙外传来的、那些熟悉的邻居叔伯们的抱怨。他手里还攥着刚才默写“云腾致雨”的草纸,那墨迹仿佛还未干透。
学堂里,夫子讲述的是天地间有序的规律,是圣贤书中安邦定民的道理;可眼前,他感受到的却是无序的天时与固定的“王法”之下,农人看天吃饭如蝼蚁般的挣扎。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认知,在他九岁的心灵里激烈碰撞,让他感到迷茫而又沉重。
小河湾村的这个秋天,收获的不是金黄饱满的玉米,而是更深的忧虑、对官府盘剥的恐惧,以及对未来的恐慌。靠天吃饭的农人,在无常的天时与纹丝不动的赋税夹缝之间,显得如此渺小、无助。
他们的命运,仿佛系于狂风中的一缕细草。这份秋日的凉意,夹杂着无可奈何,比往常任何一年都来得更早,也更刺骨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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