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记住我

　　那个由离别催生出的吻，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深刻。唇齿交缠间，不再是平日的温柔试探或情欲撩拨，而是像要将彼此的气息、温度、乃至灵魂都烙印下来，刻入骨髓，永生不忘。苏晚的回应异常激烈，她几乎是贪婪地汲取着林砚的味道，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脖颈，仿佛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消散在空气里。

　　忽然，唇上传来一阵细微却清晰的刺痛。林砚微微蹙眉，却没有推开她。苏晚稍稍退开些许，眼底氤氲着浓得化不开的水汽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决绝，她看着他下唇上那个浅浅的齿痕，声音带着颤抖的哽咽：“疼吗？……只有让你疼，你才会……才会一直记得我。”

　　林砚看着她眼中交织的爱恋、不安与痛苦，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闷闷地疼。他没有说话，只是伸手，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咬过的地方，然后再次低头，用一个更温柔、更包容的吻封住了她的唇，无声地告诉她——他不需要用疼痛来铭记，她早已是他生命里无法剥离的一部分。

　　这个吻，像是打开了某个闸门。所有的克制、所有的矜持，在即将到来的离别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两人相拥着，跌跌撞撞地倒向那张承载了他们无数秘密与温存的床。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在这张床上了，这个认知让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悲壮的放纵。

　　林砚熟悉这张床的每一处细微声响，熟悉房间里每一寸被苏晚气息浸润的空气。过往无数个夜晚，他或是借着晚自习的间隙，或是寻了别的由头，悄悄来到这里，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里，暂时卸下“学生”的身份，与她共享着隐秘的亲密。而今天的苏晚，却让他感到一种陌生的、近乎妖冶的魅力。

　　她不再像以往那样，时而羞涩被动，时而温柔承受。今天的她，像一株在夜色中彻底绽放的蔓陀罗，美丽而带着孤注一掷的毒性。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次触碰，都充满了主动的侵略性。她引导着他的手，抚过自己微微战栗的肌肤；她在他耳边吐露着大胆而炽热的话语，那些词汇破碎而直白，是过去的苏晚绝不会说出口的；她甚至会在某些时刻，反客为主，用恰到好处的力道和节奏，迫使林砚跟上她的步伐，陷入由她主导的、更加汹涌澎湃的情潮之中。

　　“记住我……”她在意乱情迷的巅峰，紧紧抓着他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一遍遍地在他耳边呢喃，像是某种执拗的诅咒，又像是卑微的祈求，“林砚……记住今天……记住我……”

　　林砚在她的热情与绝望中沉浮，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里迸发出的、一种近乎毁灭性的能量。他回应着她，用更加深入的占有，更加紧密的拥抱，试图用自己的方式去安抚她内心的惊涛骇浪，去填补那份因分离而产生的巨大空洞。汗水浸湿了彼此的身体，急促的喘息与压抑的低吟在空旷的房间里交织回荡，空气中弥漫着情动时特有的、浓烈而悲伤的气息。

　　这一次的亲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漫长，都要激烈。它不再仅仅是欲望的宣泄，更像是一场无声的告别仪式，用最极致的身体语言，诉说着最深沉的不舍与眷恋。

　　窗外的天色早已从暮色四合转为浓稠的墨蓝，几颗零落的星子挂在遥远的天幕上。当一切终于归于平静，苏晚像一只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猫，蜷缩在林砚怀里，连指尖都懒得动弹。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依偎着，听着彼此逐渐平复的心跳和窗外偶尔传来的车辆驶过的声音。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带着事后的慵懒与离别的沉重。

　　不知过了多久，苏晚才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声音沙哑而疲惫：“很晚了……你该回去了。”

　　林砚低头看了看她紧闭的双眼和长长的睫毛，知道她其实并没睡着。他没有戳穿，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动作轻柔地起身，开始穿衣服。

　　整个过程，苏晚始终没有睁开眼，只是侧躺着，背对着他，肩膀微微蜷缩，像是要将自己藏起来。

　　林砚穿戴整齐，站在床边，看着她单薄的背影，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俯身，在她光裸的肩头印下一个轻柔如羽毛的吻。

　　“我走了。”他低声说。

　　苏晚没有回应，只是肩膀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

　　林砚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熟悉的房间，和床上那个蜷缩的身影，然后转身，轻轻带上了房门。隔绝了室内那片弥漫着悲伤与情欲气息的空气。

　　回到家里，已是深夜。客厅里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壁灯。母亲王彩云还没有睡，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声音调得很低。听到开门声，她转过头。

　　“回来了？”她的语气很平静，没有责备他晚归，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想看出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问，只是如同寻常关心般问道，“苏老师……是几号的票回去？明天下午几点的车？”

　　林砚换了鞋，走到饮水机旁接了杯水，借此掩饰着内心尚未完全平复的波澜，声音尽量保持平稳：“明天下午两点的票。”

　　“嗯。”母亲点了点头，“那你是要去送送吧？路上注意安全，别耽误了。”她的态度自然得仿佛只是儿子去送别一位普通的、关系不错的老师。

　　“知道了。”林砚应了一声，将水杯放下，“妈，我先去洗澡了。”

　　“去吧。”母亲的目光重新回到电视屏幕上。

　　林砚快步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鼻尖仿佛还萦绕着苏晚公寓里那特有的、混合着她体香和情欲的味道，唇上似乎还残留着她咬过的细微刺痛感，耳边回荡着她那带着哭腔的“记住我”。

　　这个夜晚，注定会在他的记忆里，留下深刻而复杂的一笔。而明天，他将亲自送走那个，让他开始变得“感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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