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迷雾重重

　　接下来的两日，紫禁城表面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静。太液池事件被严格控制在极小范围内知晓，对外只宣称瀛洲岛年久失修，进行封闭加固。然而，暗地里的波澜，却从未止息。

　　青瑶居于皇帝赐下的一处僻静宫苑，名义上静养，实则处于一种被无形目光时刻注视的状态。送来的汤药膳食皆由专人检验，出入皆有内卫“随行保护”。她乐得清静，正好借此机会巩固因净化噬魂母株而略有损耗的修为，同时默默梳理着已知的线索。

　　那三名受过她恩惠、已基本康复的女官，被调离了典籍司，安排在离她不远的绣房当值。这看似寻常的人事调动，背后未必没有皇帝的默许，给青瑶留下了一丝可以间接获取外界信息的缝隙。通过她们偶尔传来的、经过筛选的零碎消息，青瑶得知，曹谨行当夜便被秘密转移至一处由锦衣卫严密看守的别院，太医院院正亲自带着两名圣手轮流诊治，据说性命无虞，但至今未曾苏醒，似乎神魂受创极重，陷入了某种深层次的封闭。

　　陆离与王瑾共同署理东厂，雷厉风行地进行了内部清洗，数名曹谨行的心腹档头以各种罪名下狱，东厂往日嚣张的气焰为之一窒。同时，对钟鼓司、尚衣监两处的搜查仍在继续，虽未再发现如太液池那般骇人的邪窟，却也找出了一些年代久远、功能不明的残破阵基和带有微弱能量反应的器物碎片，似乎印证着“先生”势力渗透之久、布局之广。

　　一切似乎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隐患被逐一拔除，黑手似乎暂时蛰伏。

　　但青瑶心中那根弦，却始终紧绷着。太液池底，那道黑芒中传递出的、充满戏谑与冰冷的冷哼，如同梦魇，时常在她静修时浮现。“先生”绝不可能就此罢休！曹谨行作为一颗知道不少内情的棋子，其昏迷不醒的状态，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变数。

　　第三日黄昏，细雨淅沥，敲打着庭前的芭蕉叶。

　　一名小宫女提着食盒，低着头，快步穿过湿滑的庭院廊庑，来到青瑶居住的殿阁外。她是那三名女官之一，名唤挽碧，性子最为沉稳。

　　“司正大人，该用晚膳了。”挽碧的声音隔着门帘传来。

　　“进来吧。”青瑶从蒲团上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

　　挽碧低着头走进来，将食盒中的几样精致小菜和一碗粳米粥逐一摆在桌上，动作看似与往常无异，但在摆放筷子时，她的指尖几不可查地在筷枕下轻轻一压，留下了一个极其微小的、用米粒粘成的箭头符号，指向窗外太液池的方向。

　　青瑶眸光微闪，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放着吧，我稍后用。”

　　挽碧屈膝行礼，垂着眼眸，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自始至终没有多余的一句话，一个眼神。

　　殿内恢复寂静，只剩下雨打芭蕉的沙沙声。

　　青瑶走到窗边，望着被雨幕笼罩、显得朦胧而遥远的太液池方向。挽碧留下的信号是什么意思？太液池那边，又有了新的发现？还是……出现了什么异常？

　　她如今被“保护”在此，无法亲自前往查探。而能够传递这样隐晦信息，说明挽碧她们接触到的，也并非直接明确的消息，可能只是听到了一些风声，或者察觉到了某些不寻常的调动。

　　是陆离和王瑾的后续搜查有了突破？还是……“先生”的人，不甘心失败，再次将手伸向了那里？

　　就在青瑶凝神思索之际，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一丝熟悉的阴冷波动，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倏然掠过她的感知！这波动一闪而逝，仿佛只是错觉，但青瑶对噬魂木那污秽气息太过敏感，绝不会认错！

　　方向……并非来自太液池，而是更近一些……似乎就在她所在的这片宫苑区域？！

　　青瑶浑身汗毛瞬间竖起！怎么可能？！噬魂母株已被她亲手净化，宫中诅咒网络理应瓦解，怎么还会有残留的邪气波动？！而且如此靠近她的居所！

　　是漏网之鱼？还是……新的邪物被悄无声息地送了进来？

　　她立刻屏息凝神，将太阴感知提升到极致，如同最精细的蛛网，以自身为中心，向四周缓缓弥漫开来，仔细搜寻着那丝诡异波动的源头。

　　细雨、泥土、草木、宫墙、远处隐约的巡逻脚步声……无数繁杂的气息交织。那丝阴冷波动如同狡猾的泥鳅，隐匿在众多气息之中，时隐时现，难以捕捉。

　　青瑶耐心地追踪着，感知掠过庭院中的假山、水池、花木……最终，锁定在了庭院东南角，一株有些年头的、枝繁叶茂的老槐树下！

　　波动，正是从槐树的根部深处传来！极其隐晦，若非她对这股气息极度敏感，绝对无法发现！

　　那里埋了东西！

　　青瑶的心猛地一沉。对方的手，竟然已经伸到了她的眼皮底下！是想监视？还是想在她恢复期间，再次暗算？

　　她没有任何犹豫，看了一眼窗外渐深的夜色和绵绵的雨丝，决定立刻探查。此事不能声张，否则打草惊蛇，更可能被有心人反咬一口，说她贼喊捉贼。

　　她悄然推开后窗，身形如一片轻盈的落叶，无声无息地融入雨幕之中，没有惊动任何守卫。雨水很好地掩盖了她的气息和行动。

　　来到老槐树下，泥土因雨水而湿润松软。青瑶蹲下身，指尖凝聚一丝细微的太阴之力，如同最灵敏的探针，小心翼翼地探入泥土之下。

　　约莫下探半尺，指尖触碰到一个硬物。那阴冷邪异的波动，正是由此物散发出来！

　　她轻轻拨开泥土，一个约莫巴掌大小、用黑色油布紧紧包裹、表面还用朱砂画着诡异符文的物体，显露出来。

　　青瑶没有直接用手去碰，而是用太阴之力将其缓缓托出地面。解开油布，里面赫然是一面造型古朴、边缘有些破损的青铜小镜！镜面模糊，照不出人影，反而隐隐有黑气流转，那噬魂木特有的阴冷污秽气息，正是从镜中散发而出！

　　这并非噬魂木本体，而是一件被其邪力长期侵染、或者说用以承载其部分力量的邪器！作用不明，但埋在她居所附近，绝无好意！

　　是谁？什么时候埋下的？曹谨行倒台前安排的？还是“先生”势力新的渗透？

　　青瑶正欲仔细检查这面邪镜，忽然，镜面那模糊的黑气猛地一阵搅动，竟隐隐浮现出一张扭曲、模糊的人脸！那人脸似乎极其痛苦，张着嘴，仿佛在无声地呐喊，看轮廓……竟有几分像……像那个在太液池底被她净化、已然湮灭的噬魂母株核心肉瘤的缩小版？！

　　与此同时，一段混乱、破碎、充满极致怨毒与不甘的意念碎片，强行涌入青瑶的脑海！

　　“……星辰……契约者……死……”

　　“……坐标……不止一个……”

　　“……皇宫……地脉……龙气……皆可为祭……”

　　“……主人……必将归来……”

　　这意念如同垂死野兽的最后嘶吼，充满了毁灭与疯狂！紧接着，那镜中的模糊人脸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整个青铜小镜“咔嚓”一声，布满了裂纹，随即黑气消散，化作一堆毫无灵性的凡铜碎片，那丝阴冷波动也彻底消失。

　　自毁了！

　　青瑶握着那堆碎片，站在雨中，脸色凝重。

　　这邪镜像是一个一次性的、被动触发的警报器或者信息传递器？因为她的探查而激活，传递出这些混乱的信息后便自我毁灭？

　　“坐标不止一个”？除了朱载堃，还有谁？

　　“皇宫地脉龙气皆可为祭”？他们还想打紫禁城龙气的主意？！

　　“主人必将归来”？“先生”难道离开了京城？还是指他背后还有更可怕的存在？

　　这些信息碎片，是真有其事，还是对方故意放出的烟雾弹，扰乱她的心神？

　　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带来丝丝凉意。

　　她低头看着手中已化为凡铁的碎片，知道对方已经用这种方式，向她，或者说向所有能察觉到这股力量的人，发出了新的、更猖狂的挑衅。

　　迷雾，似乎更浓了。

　　而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内卫警惕的呼喝：“什么人？！”

　　青瑶猛地抬头，只见雨幕中，一道踉跄的身影正朝着她居所的方向奔来，看服饰，像是尚衣监的低等内监，他脸上充满了惊恐，一边跑一边回头张望，仿佛身后有厉鬼追赶。

　　“救命！有……有鬼！尚衣监库房……闹鬼了！”那内监看到青瑶窗内透出的灯光，如同看到了救星，嘶声力竭地喊道。

　　尚衣监？三个诅咒节点之一！

　　青瑶瞳孔骤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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