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血池秘窟

　　石门之后，并非想象中的干燥通道，而是一条继续向下倾斜、没入水下的石阶。冰冷的池水淹没了最初几级台阶，幽暗的光线下，可见水波荡漾，深不见底。一股比门外浓郁十倍的阴冷邪异气息，混合着陈腐的水腥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铁锈与腐败物混合的怪味，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几名手持强弩、气息精悍的锦衣卫校尉率先潜入水中探路，陆离与青瑶紧随其后，曹谨行则被两名东厂档头“护卫”着，脸色惨白如纸，几乎是半强迫地跟了进来。他嘴唇哆嗦着，想要说什么，但在陆离冰冷的目光和青瑶那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神下，最终只是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眼中充满了绝望。

　　石阶不长，约莫下了十几级，便脱离了水面，踏入一条人工开凿的、仅容两人并肩而行的潮湿甬道。甬道两侧石壁粗糙，布满滑腻的青苔，顶部不断有冰冷的水珠滴落，发出“嘀嗒”的回响，在这死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

　　越往深处走，那股阴冷邪异的气息就越发浓重，甚至隐隐能听到一种低沉的、仿佛无数人在一起痛苦呻吟的嗡鸣声，直接作用于神魂，让人心烦意乱，气血翻腾。几名修为稍浅的番子已经脸色发白，呼吸急促。

　　青瑶悄然运转太阴本源，一股清凉之意流转全身，将那不适感驱散。她注意到，陆离周身也隐隐有一股凝练的煞气环绕，抵御着这股精神侵蚀。而曹谨行则全靠身边档头渡入内力支撑，才勉强没有失态。

　　甬道尽头，是一扇虚掩着的、看似普通的木门。那股令人心悸的邪异气息和低沉的嗡鸣声，正是从门缝中汹涌而出。

　　探路的锦衣卫校尉打了个手势，示意门后安全，但气息极度异常。

　　陆离与青瑶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开门。”陆离下令。

　　一名校尉猛地推开木门！

　　门内的景象，瞬间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头皮发麻！

　　这并非一个简单的石室，而是一个巨大的、几乎将整个瀛洲岛地下掏空了一部分的天然洞窟！洞窟穹顶高耸，垂落着无数尖锐的钟乳石，而在洞窟的中央，是一个占据了绝大部分空间的、令人触目惊心的——血池！

　　那池水并非真正的血液，而是一种粘稠、暗红、仿佛融化了朱砂与污血混合而成的液体，表面不断“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散发出浓郁到极致的血腥气与那股阴冷邪异的气息。池子边缘，镶嵌着八盏造型古朴、燃烧着幽绿色火焰的青铜灯，灯光摇曳，将整个洞窟映照得一片鬼气森森。

　　更让人骇然的是，血池之中，赫然浸泡着数十具……不，不能称之为完整的尸体，更像是被抽干了血肉精华、只剩下皮包骨头的干瘪躯壳！它们随着池水的翻滚若隐若现，男女老幼皆有，穿着各异，有宫人服饰，有平民布衣，甚至还有几具看起来像是江湖客！所有躯壳的面容都扭曲至极，仿佛在临死前经历了无法想象的痛苦。

　　而在血池的正中央，矗立着一座由森森白骨垒砌而成的、约一人高的诡异法坛！法坛顶端，并非供奉着什么神像，而是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漆黑如墨、不断搏动着的……肉瘤？！那肉瘤表面布满了扭曲的血管，散发出比血池本身还要浓郁精纯的吞噬与怨念之力！它与西苑密室那截噬魂木的气息同源，却强大了何止百倍！仿佛是所有诅咒与邪力的核心源头！

　　“噬……噬魂母株！”青瑶脑海中，来自星殒之核的传承记忆瞬间给出了答案，让她浑身冰寒！这太液池底，竟然孕育着一株噬魂木的母株！它以这汇聚了无数枉死之人精魂与血肉的血池为养料，不断生长，并通过那些分散在宫中的子株（如密室那截）和卷宗标记，构建了一张覆盖皇宫的、恶毒的诅咒与吞噬网络！

　　那些卷宗标记，不仅是传递信息的暗号，触发诅咒的引信，更是这噬魂母株延伸出去的“触须”，不断为它搜寻、标记并隔空汲取“养料”！

　　难怪她在反向追踪时，感到太液池方向的阴冷之气格外浓郁！这里才是真正的心脏！

　　“呕……”曹谨行看到这人间地狱般的景象，再也忍不住，弯腰剧烈地干呕起来，脸上充满了恐惧与难以置信。他或许知道太液池下有隐秘，但绝没想到是如此恐怖的景象！

　　陆离的脸色也阴沉得可怕，他死死盯着那搏动的黑色肉瘤和累累白骨，握着绣春刀刀柄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作为锦衣卫，他见过无数惨状，但眼前这以邪术大规模残害生灵、窃取魂力的场景，依旧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与寒意。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似乎是感应到了大量生人的气息，血池中央那噬魂母株猛地剧烈搏动起来，发出“咚！咚！咚！”如同战鼓般沉闷的声响！池中暗红的液体如同沸腾般翻滚加剧，那数十具干尸仿佛活了过来，齐齐抬起头，空洞的眼窝“望”向闯入者！

　　同时，那八盏青铜灯的幽绿火焰骤然暴涨，火焰扭曲，化作八张狰狞痛苦的鬼脸，发出无声的尖啸！一股强大无比、混杂着无数怨念、痛苦、绝望与吞噬欲望的精神冲击，如同海啸般向众人席卷而来！

　　“小心！”陆离厉喝一声，周身煞气轰然爆发，如同实质的黑色屏障，挡在最前！几名锦衣卫校尉也立刻结阵，气机相连，共同抵御。

　　然而，这精神冲击太过猛烈诡异，专门针对神魂！两名东厂档头首当其冲，惨叫一声，七窍中渗出黑血，眼神瞬间涣散，抱着头在地上疯狂打滚，显然神魂已被侵蚀！其他番子更是如同割麦子般倒下一片！

　　曹谨行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想要往后退，却被那无形的心灵冲击波及，闷哼一声，脸色一白，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青瑶站在陆离的煞气屏障之后，感受着那滔天的怨念冲击，她非但没有畏惧，心中反而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愤怒与悲悯！这些池中的枯骨，那些被吞噬的魂灵，都是活生生的性命！他们不该成为这邪物成长的养料！

　　她一步踏出，越过陆离的防护，直面那恐怖的精神海啸！

　　“沈青瑶！”陆离急声喝道，想要阻止。

　　却见青瑶周身，清冷的月华骤然亮起！不再是内敛，而是毫无保留地绽放！手背上的星辰印记如同被点燃，流淌出纯净而浩瀚的银色光辉！她双手在胸前结印，一股源自“星殒之核”、代表着太阴星辰亘古、宁静、净化与守护本意的力量，以她为中心，轰然扩散！

　　【太阴净世·涤魂！】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仿佛来自宇宙星空的、宏大而慈悲的韵律。银色的月华如同温暖的潮水，漫过疯狂翻滚的血池，漫过那狰狞的鬼火，漫过那搏动的黑色肉瘤……

　　“嗤嗤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入冰雪！那污秽的血池液体在月华照耀下，剧烈地翻滚、蒸发，冒出大量腥臭的黑烟！那八盏青铜灯的幽绿鬼脸发出凄厉的哀嚎，火焰迅速黯淡、熄灭！血池中那些抬起头的干尸，仿佛得到了解脱，脸上扭曲的痛苦之色渐渐平复，缓缓沉入池底……

　　而那颗搏动的噬魂母株，在纯净太阴本源的照耀下，更是发出了尖锐刺耳的、仿佛源自灵魂本能的恐惧嘶鸣！它表面的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搏动越来越微弱，那滔天的怨念与吞噬之力，如同阳光下的积雪，迅速消融！

　　净化！这是位格上的绝对碾压！是星辰本源对污秽邪物的天然克制！

　　洞窟内那令人窒息的精神冲击，瞬间土崩瓦解！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笼罩在神圣月华中的女子身影，看着她以一人之力，净化这如同地狱般的邪窟！

　　陆离看着青瑶的背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震惊、探究、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悸动。

　　曹谨行瘫坐在地上，张大嘴巴，如同见了鬼魅。

　　然而，就在那噬魂母株即将被彻底净化消散的最后一刻——

　　“嗡！”

　　一道极其隐晦、却凌厉无比的黑芒，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猛地自那即将湮灭的肉瘤核心射出，并非射向青瑶，而是快如闪电般，直取瘫软在地、心神失守的曹谨行眉心！

　　这变故太快！太出乎意料！

　　“小心！”青瑶和陆离同时出声。

　　陆离反应极快，绣春刀瞬间出鞘半寸，一道凝练的刀气拦截而去！

　　但那黑芒竟仿佛有灵性般，在空中诡异一折，绕过了刀气，速度不减！

　　眼看就要没入曹谨行眉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曹谨行腰间一枚看似普通的、用于表明身份的东厂牙牌，突然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强烈的乌光，形成一个微小的漩涡，竟一口将那凌厉的黑芒吞了进去！

　　“咔嚓！”牙牌承受不住那股力量，瞬间布满裂纹，化为齑粉！

　　曹谨行吓得两眼一翻，直接晕死过去。

　　而那道被牙牌吞噬的黑芒，在消失前最后一瞬，似乎传递出了一段极其短暂、却清晰无比的意念碎片，精准地投射到了距离最近、灵觉最强的青瑶和陆离的脑海中——

　　那是一个模糊的、笼罩在斗篷下的身影，站在一个布置华丽的房间窗前，手中把玩着一枚黑色的棋子，发出了一声冰冷的、带着一丝戏谑的哼声。

　　随即，意念消散。

　　洞窟内，恢复了死寂。

　　只有那逐渐平息的血池，熄灭的青铜灯，以及缓缓飘落的牙牌粉末，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青瑶周身的月华缓缓内敛，她脸色苍白，呼吸微促，连续动用大规模净化之力，对她消耗极大。她与陆离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与凛然。

　　那最后出现的黑芒……是噬魂母株被毁灭前，其控制者留下的后手？目标是曹谨行？那枚爆碎的牙牌……是护身之物，还是……监视与控制的手段？

　　那个模糊的斗篷身影……是“先生”吗？

　　他最后的哼声，是计划失败的恼怒，还是……一切仍在掌控之中的嘲讽？

　　曹谨行在这其中，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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