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墨渊的最终妥协

　　两道身影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一身狼狈与尚未平息的惊悸，终于冲出了那如同恶魔巨口般的巢穴入口。楚天逸几乎是脱力地瘫软在地，剧烈地喘息着，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茫然与恐惧。

　　墨渊的状况稍好，但气息也紊乱不堪，体内灵力因方才的极限操作与亡命奔逃而几近枯竭。然而，他甫一落地，目光便立刻急切地投向半空——

　　那面巨大的冰鉴玄镜已然布满裂痕，镜面后的素白身影依旧挺立，但周身散发出的寒意却如同风暴前的低气压，冰冷刺骨。她并未回头看他们，所有的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维持那面即将崩溃的镜子上，对抗着巢穴深处那愈发狂暴的异界神识。

　　“走。”

　　苏瑶的声音传来，只有一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墨渊心头一紧，知道此地绝不能久留。他强提起一口气，一把拉起几乎无法站立的楚天逸，便要跟随师尊撤离。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异变再生！

　　或许是方才为了模拟极阴之气、干扰锁链而过度动用了那缕本源魔气，或许是生死关头心神激荡导致封印松动，又或许是那异界神识的恐怖威压成为了最后的催化剂——一股精纯、冰冷、带着无尽毁灭意境的漆黑魔气，竟不受控制地，自他体内猛地逸散出一缕！

　　虽然只有一丝，转瞬便被他强行压制回去，但在苏瑶那化神期的敏锐感知下，在这片被清冽冰灵力和混乱异界能量充斥的空间里，这一缕突兀的、本质迥异的魔气，便如同雪地上的墨点，清晰得刺眼！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前方，苏瑶维持着冰鉴玄镜的身形几不可查地微微一僵。

　　瘫软在地的楚天逸猛地抬起头，望向墨渊，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困惑：“魔……魔气？师兄你……”

　　墨渊的血液瞬间冷了下去。他站在原地，感觉周遭的空气都变得粘稠沉重，几乎要将他窒息。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他一直竭力隐藏的、属于前世的秘密，在这最不恰当的时刻，以最糟糕的方式，暴露了。

　　他能解释什么？说这只是某种特殊的功法？在见识过那巢穴深处的恐怖后，在师尊那洞彻一切的目光下，任何苍白的辩解都只会显得可笑与徒劳。

　　冰鉴玄镜终于承受不住那异界神识的冲击，在一阵刺耳的碎裂声中，彻底崩散成漫天冰晶，簌簌落下。苏瑶缓缓转过身。

　　她没有去看一脸惊疑不定的楚天逸，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直直落在墨渊身上。那目光中，没有了往日的清冷与平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审视，以及一丝……极其复杂的，类似于失望，又或是印证了某种猜测的冰冷。

　　她没有开口质问，也没有立刻出手清理门户。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

　　无形的压力，比之前面对异界神识时更加沉重，如同整个天空都压在了墨渊的肩头。

　　逃？以他此刻的状态，在化神修士面前无异于痴人说梦。

　　战？更是自取灭亡。

　　解释？从何说起？

　　无数的念头在脑中闪过，最终都化为了冰冷的绝望与一丝不甘的挣扎。他想起月下的长谈，想起自己立下的誓言，想起她方才不惜对抗异界存在也要护住他们的“妇人之仁”……

　　他不能死在这里，至少，不能以这种方式。

　　墨渊缓缓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当他再次睁开时，眼中所有的慌乱、挣扎与不甘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认命的平静，以及深藏于平静之下，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

　　他迎着苏瑶那冰冷的目光，没有试图掩饰，也没有辩解。而是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弯曲了自己的膝盖。

　　“咚。”

　　一声沉闷的声响，他单膝跪在了潮湿的地面上，垂下了头。

　　“弟子……”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无话可说。”

　　“但凭师尊……处置。”

　　这是他的妥协。

　　不是对命运的妥协，而是对眼前形势、对苏瑶的妥协。

　　他交出了自己的生死，交出了所有的秘密，放弃了所有的抵抗与辩白。

　　他将自己最大的破绽与弱点，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了她的面前。

　　这是一种赌上一切的信任，也是一种……最后的试探。

　　他在赌，赌师尊那冰封外表下，是否真的存在一丝不同于“天道”、不同于前世记忆的……可能性。

　　天地间一片死寂，只有沼泽瘴气流动的呜咽，以及楚天逸粗重而紧张的呼吸声。

　　苏瑶依旧沉默着，看着跪伏于地的墨渊，看着他周身那尚未完全平息的、因魔气逸散和灵力枯竭而产生的细微紊乱。

　　良久，她终于动了。

　　她缓缓抬起手，并非攻击，而是凌空对着墨渊虚虚一按。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精纯、更加浩瀚的冰寒灵力，如同温柔的潮水，瞬间将墨渊笼罩。这股力量并非镇压，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与梳理效果，迅速抚平他体内躁动的灵力，加固那松动的封印，同时将他那缕逸散的魔气痕迹，彻底抹除、净化。

　　“此事，不得再提。”

　　她的声音再次响起，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目光扫过一旁目瞪口呆的楚天逸。

　　“回去。”

　　她不再多看墨渊一眼，转身，化作一道比来时似乎黯淡了几分的冰蓝流光，向着青岚宗方向掠去。

　　墨渊怔怔地感受着体内被迅速安抚的力量，以及那被彻底抹去的魔气痕迹，心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赌对了。

　　师尊没有杀他，甚至……帮他掩盖了痕迹。

　　但这并不意味着结束。这无声的妥协与宽恕，其背后代表的含义，以及未来需要付出的代价，或许远比死亡，更加沉重。

　　他缓缓站起身，看了一眼身旁仍处于震惊中的楚天逸，声音低沉：“走吧。”

　　三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天际。

　　而留在他们身后的黑煞泽，那翻滚的异界能量与冲天的怨气，预示着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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