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传功殿内的暗流涌动

　　三日后，传功殿。

　　巨大的殿宇由十二根盘龙玉柱撑起，穹顶绘着周天星辰运转图，隐隐与天地灵气相合。殿内云雾缭绕，灵气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今日是内门弟子公开授课之日，殿内蒲团上已坐了不少弟子，俱是气息凝练，神情专注。

　　苏瑶高坐于上首的云台，一身素白道袍，神情淡漠，眸光清冷地扫过下方。她维持着凌霜道尊的人设，内心却借着“生存指南”的辅助，飞快地识别着台下几张重要的面孔。

　　【左前方第三位，青衫弟子，名唤赵干，金丹初期。与原主一系素有嫌隙，其师与玄石长老交往甚密。】

　　【右侧首位，紫裙女修，柳眉，金丹中期。性格倨傲，曾多次在宗门小比中败于原主之手，心怀怨怼。】

　　苏瑶心中了然。这传功殿，看似是传道授业之所，实则是宗门各方势力交织、暗流涌动之地。她今日来此，一是履行师尊职责，二也是想亲自看看，墨渊平日里所处的，究竟是怎样的环境。

　　她开始讲解《基础炼气诀》中一段关于“灵气化液”的关窍。声音清越，不高不低，却清晰地传入每个弟子耳中。她并未照本宣科，而是结合“生存指南”提供的、更为本质的灵气运转原理，将这段法诀剖析得深入浅出，甚至指出了几条流传甚广却存在细微谬误的修炼路径。

　　不少弟子听得如痴如醉，眼中露出豁然开朗之色。连那原本神色倨傲的柳眉，也不自觉地收敛了表情，凝神细听。

　　然而，苏瑶的余光，始终锁定在殿门附近，那个孤零零坐在最边缘蒲团上的身影。

　　墨渊。

　　他微垂着头，看似在认真听讲，但苏瑶能感觉到，他周身的气息收敛到了极致，几乎与周围的云雾融为一体，是一种近乎本能的自我保护。他所在的那一小片区域，灵气都隐隐有些排斥和滞涩，那是他体内潜藏的魔性与周遭纯净灵气天然对立的结果。

　　就在这时，坐在前方的一名面容俊朗、眼神却带着几分轻浮的蓝衣弟子，忽然轻笑一声，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几人听见：

　　“我说今日殿内灵气为何运转不畅，原来是混入了些……不干净的东西。”

　　他并未指名道姓，但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墨渊的方向。周围几个与他交好的弟子闻言，也低低笑了起来，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是赵干那一脉的人。苏瑶眼神微冷。

　　墨渊握着膝盖的手，指节微微泛白，但他没有抬头，也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根本没有听见。这种程度的嘲讽，他早已习惯。

　　高坐云台的苏瑶，却无法习惯。

　　她讲解的声音戛然而止。

　　整个传功殿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汇聚到她身上。

　　苏瑶的目光淡淡落在那名蓝衣弟子身上，没有怒气，没有斥责，只有一种居高临下、如同看着蝼蚁般的冰冷。

　　“你，”她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化神期修士独有的威压，如同寒冰刮过殿宇，“方才所言，是觉得本座所讲之道，不足以让你凝神静听，还是觉得这传功殿的规矩，约束不了你？”

　　那蓝衣弟子脸色瞬间煞白，额头上渗出冷汗，慌忙起身，躬身行礼：“弟、弟子不敢！弟子只是一时……一时走神……”

　　“走神？”苏瑶语气平缓，却带着无形的压力，“既然如此，想必是对‘灵气化液’已有独到见解。那你便来说说，若灵根属性偏于火系，在化液之时，当如何调和其中暴烈之意，避免灼伤经脉？”

　　“这……”那弟子顿时语塞，支支吾吾，满头大汗。苏瑶刚才所讲，精妙远超寻常理解，他哪里答得上来。

　　苏瑶不再看他，目光转向墨渊，依旧是那副淡漠的口吻：“墨渊。”

　　墨渊身体几不可查地一震，抬起头，对上她冰冷的视线。

　　“你来说。”

　　整个传功殿的目光，瞬间如同针尖般刺在墨渊身上。有好奇，有审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连真传弟子都答不上的问题，这个被师尊厌弃、身负魔种的家伙，怎么可能知道？

　　墨渊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他虽坐在边缘，但苏瑶方才的讲解，他每一句都听入了耳中，并且本能地与他自身魔气运转的某些关窍相互印证，竟有豁然贯通之感。

　　他站起身，垂眸，声音清晰而稳定：“回师尊。火系暴烈，可于化液时，意念引导，模拟水行润下之意，并非真正转化灵力属性，而是于气海中构筑‘水火相济’之虚象，以意导气，以气化液，可平其烈性，滋养经脉。”

　　他的回答，不仅完全理解了苏瑶所讲的核心，甚至结合自身情况，做出了更进一步的阐释！虽然依旧稚嫩，但那思路，已然超出了基础炼气诀的范畴，隐隐触摸到了更高层次的道韵。

　　殿内一片寂静。

　　不少弟子面露惊容，连柳眉也微微挑眉，重新打量起这个一直被她忽略的边缘弟子。

　　苏瑶心中也是一动。不愧是未来魔尊，这份悟性，果然惊人。她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是淡淡颔首：“尚可。坐下吧。”

　　随即，她目光再次扫过那面色惨白的蓝衣弟子，以及他周围那些噤若寒蝉的同伴。

　　“传功殿内，只论道，不论出身。”她的声音传遍大殿，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若再有无端喧哗、搬弄是非者，扰了清净，便自己去刑堂领罚。”

　　“是！谨遵道尊教诲！”台下弟子齐声应道，看向那蓝衣弟子的目光，都带上了几分埋怨。

　　一场风波，被苏瑶以绝对的权威和意想不到的方式化解。

　　她重新开始讲解，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而坐在边缘的墨渊，却久久无法平静。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

　　师尊方才……是在维护他？

　　不，不可能。

　　她只是不容许有人在她传道时挑衅她的权威。而他，恰好提供了一个打压那些弟子的工具而已。

　　他紧紧抿住嘴唇。

　　可是……

　　为什么在那一刻，当她冰冷的目光扫过那些嘲讽他的人，当她让他起身回答问题时……他那冰封的心湖，还是会控制不住地，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唾弃的……波澜？

　　他用力掐了自己的掌心一下，尖锐的痛感让他瞬间清醒。

　　不能再被这些表象迷惑。

　　他重新抬起头，眼神恢复了一贯的沉静与冰冷，只是那眸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后又重新冻结，变得愈发坚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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