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苏瑶的轻声呼唤

　　静修室内，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息都沉重如铁。

　　墨渊盘膝而坐，双目紧闭，眉宇间凝结着化不开的痛苦与挣扎。在他的内腑深处，一场远比外界任何斗法都更加凶险的战争正在上演。

　　《太初剑经》的心法被催动到极致，丹田内那枚原本沉寂的剑种，此刻正发出低沉的嗡鸣，散发出斩裂虚空的锐利之意。它如同一座风暴中的灯塔，竭力引导、炼化着那些被强行镇压、却依旧桀骜不驯的前世魔气残余。

　　然而，这过程远非一帆风顺。

　　那些暗红色的魔气，如同拥有生命的不死虫豸，它们疯狂地冲击着冰蓝色符文的封锁，试图重新占据这具躯体。每一次冲击，都伴随着无数混乱的碎片在墨渊识海中炸开——破碎的山河、哀嚎的生灵、魔剑饮血的冰冷触感、还有那双最终倒映在他剑锋上的、带着悲哀与释然的眼眸……

　　“不——！”

　　他在内心嘶吼，剑种的光芒随之明灭不定，周身气息再次出现紊乱的征兆。强行炼化这等层次的魔气，如同在刀尖上汲取毒液，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他的意识在清醒与沉沦的边缘反复摇摆，前世的阴影如同跗骨之蛆，不断蚕食着他的意志。

　　就在他感觉那冰冷的、属于魔尊的意志即将再次抬头，剑种的光芒即将被魔气淹没的瞬间——

　　一道声音，并非响在耳畔，而是直接、轻柔地，如同初春融化的雪水，滴落在他沸腾翻滚的识海核心。

　　“墨渊。”

　　是苏瑶的声音。

　　但这声音，与他以往听过的任何一次都不同。褪去了惯常的清冷与疏离，没有了训诫时的威严，甚至比之前镇压他魔气时，少了几分灵力带来的压迫感。

　　那是一种……近乎纯粹的呼唤。

　　轻，且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穿越了无尽迷雾的疲惫，以及一丝……微不可察的，连呼唤者自身都未必察觉的……担忧？

　　仅仅是这一个称呼，这两个字。

　　没有多余的劝慰，没有高深的法诀，只是这样一声轻唤。

　　然而，就是这声轻唤，却像是一道无形无质、却又坚不可摧的锚，精准地抛入了墨渊那即将被黑暗吞噬的意识漩涡之中！

　　即将溃散的剑种光芒猛地一凝！

　　那些疯狂冲击的魔气，仿佛也被这声不合时宜的、过于“人性化”的呼唤所震慑，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

　　墨渊那在无尽痛苦与混乱中沉浮的神魂，如同迷途的旅人终于看到了指引的灯火，猛地抓住了这一线清明！

　　是师尊……

　　她还在。

　　她就在身边。

　　不是在遥远的、需要仰望的云端，而是在触手可及的……身旁。

　　这个认知，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暖的力量，瞬间驱散了他灵台中大片大片的阴霾。比任何冰寒灵力都更加有效地，抚平了他灵魂的颤栗。

　　他不再去强行对抗那些记忆碎片，不再试图彻底湮灭那些魔气，而是遵循着那声呼唤带来的宁静，将全部的心神，更加专注、更加纯粹地，投入到了对《太初剑经》心法的运转，对剑种的沟通与引导之上。

　　剑种感受到了他心境的蜕变，光芒不再仅仅是锐利，更带上了一种中正平和、却又坚定不移的意蕴。它开始以一种更高效、更柔和的方式，如同磨盘研磨谷物，将那一道道暗红色的魔气细细地碾碎、剥离、最终转化为最精纯的本源能量，缓缓吸纳。

　　虽然缓慢，却异常稳固。

　　静修室内，那令人心悸的混乱波动，终于开始真正地、持续地平息下去。

　　苏瑶静立在一旁，看着墨渊脸上痛苦的神色逐渐舒缓，周身气息趋于平稳，她眼底那丝极难察觉的波澜，也悄然隐去。

　　她依旧沉默着，如同亘古存在的冰雪。

　　但方才那一声脱离了所有身份与力量、仅仅源于本心的轻唤，却已如同无声的惊雷，在这对师徒之间，划下了一道再也无法忽略的痕迹。

　　有些东西，在生死边缘的守护与依赖中，已然悄然变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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