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开学首日

　　晨光初绽，燕京的天空是那种被无数高楼切割后的、略显冷硬的灰蓝。

　　张一清在铜铃细碎的清响中睁开眼，宿舍里还浮动着新一天初始的安静。

　　他盘膝而坐，玉虚诀真气在经脉中如初醒的溪流，温和地运转周天，驱散最后一点睡意，也将初秋微凉的空气熨帖得温润。

　　宿舍里传来窸窣的声响，李思远已经穿戴整齐，正一丝不苟地将一本厚重的《线性代数》放进单肩包。

　　赵小刀的床铺空了，只留下揉成一团的薄被，他大概是遵循着某种精准的生物钟，已早早去了球场挥洒汗水。

　　而王富贵那边，鼾声正酣，一个毛绒绒的脑袋大半缩在被子里，只露出几缕倔强翘起的发丝。

　　开学第一天，空气里弥漫着无形的忙碌因子。

　　物理系的迎新大会，在系楼报告厅举行。

　　张一清和李思远并肩坐在靠后的位置，周围是嗡嗡的议论声，和一张张带着憧憬与些许紧张的新鲜面孔。

　　系主任姓秦，有点胖，笑起来跟个弥勒佛似的，戴着厚底眼镜。

　　他站在讲台上，语调不高却字字清晰，介绍着华清物理系的辉煌历史、顶尖的师资力量、以及那令人望而生畏的学业要求。

　　“……物理，是探索宇宙根本法则的钥匙，它要求你们有最纯粹的理性思维，和最坚韧的意志力。”

　　秦主任的目光扫过台下，“你们当中，有来自竞赛强省的尖子，有自主招生选拔的佼佼者，也有像张一清同学这样，在潇湘考区以物理满分证明了自己非凡基础的……”

　　张一清的名字被清晰地念出，几道探寻的目光立刻从不同方向投射过来。

　　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感觉脸颊有些发烫。

　　李思远微微侧过头，低声道：“秦主任亲自点名，分量不轻。看来，系里对你期望很高。”

　　他语气平静，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张一清轻轻“嗯”了一声，目光不经意间与讲台上的秦主任对上。

　　那厚底镜片后的目光，似乎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半秒，那眼神很复杂，有审视，有纯粹的欣赏，但深处仿佛还藏着一丝极难察觉的期待。

　　张一清心头莫名一跳，下意识地垂下了眼。

　　——

　　下午两点，阳光斜斜地穿过明净的玻璃窗，在铺着浅色木地板的阶梯教室里，投下整齐的光格。

　　高一（三）班的开学物理测试，正在进行。

　　周晓晓坐在靠窗的位置，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紧紧攥着水笔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试卷摊开在眼前，那些曾经如同天书般的力学题、受力分析图，此刻却清晰得有些刺眼。

　　她死死盯着那道，关于斜面摩擦力和物体运动状态的综合题。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昨晚那个帖子里的描述——西郊废弃医院，三楼走廊尽头那间病房，据说午夜时分，能听见清晰的、物体在光滑地面上拖行的摩擦声……还有模糊不清的低语……

　　“摩擦力……动摩擦因数……F=μN……”

　　少女用力甩了甩头，几乎要把那些阴森的画面和声音从脑子里甩出去，“假的！都是假的！能量守恒！牛顿三定律！”

　　她在心底无声地呐喊，仿佛在给自己注入某种强大的信念。

　　笔尖重新落回草稿纸，线条因为用力而显得格外深刻。

　　她画下清晰的斜面、滑块，标注每一个力，计算步骤一丝不苟。

　　那股拼命的狠劲儿，连坐在斜前方的学霸同桌，都忍不住偷偷回头瞄了她一眼。

　　解完这道题，周晓晓长舒一口气，感觉后背的T恤都被汗浸湿了一小块。 她抬起头，目光下意识地飘向窗外，仿佛能穿透重重楼宇，看到那个承诺带她触碰“真实世界”边缘的人。

　　一股混杂着强烈渴望，与莫名战栗的情绪，在胸腔里冲撞。

　　“张老师……”她在心底默念，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你说过的……我考好了，你就带我看！我一定能考好！”

　　——

　　暮色，温柔地浸染着燕京。

　　华灯初上，将梅园宿舍区的香樟树冠，映照出深浅不一的墨绿轮廓。

　　东门外，“老地方”烧烤摊正是最热闹的时分。

　　简易的塑料桌椅，几乎摆满了人行道。孜然、辣椒粉混合着油脂炙烤的浓烈香气霸道地弥漫在空气里，人声鼎沸，杯盘碰撞，构成一幅烟火气十足的市井图卷。

　　306宿舍的首次聚餐——终于成行。

　　一张油腻腻的折叠方桌旁，四人围坐，气氛热烈得与周围环境完美融合。

　　“来来来！庆祝咱们306四剑客，正式会师！感情深，一口闷！”

　　王富贵红光满面，举着倒满冰镇啤酒的一次性塑料杯，声音洪亮得压过了周围的嘈杂。

　　赵小刀立刻响应，豪爽地碰杯，仰脖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让他痛快地“哈”了一声。

　　“爽！王哥大气！以后游戏里谁欺负你，报我ID！”

　　他刚打完球，头发还湿漉漉地贴在额角，运动背心敞着领口，露出结实的锁骨。

　　李思远端着杯子，姿态依旧带着几分世家子弟的从容，杯沿只是象征性地沾了沾唇，看着王富贵和赵小刀闹腾，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淡笑意。

　　他的目光，更多时候落在那些滋滋冒油的烤串上，似乎在评判火候与调料的搭配。

　　张一清也笑着举杯，冰凉的啤酒入喉，带着微微的苦涩，却奇异地冲淡了心头的些许纷乱。

　　他看着眼前三位性格迥异的室友，王富贵的市侩热情，赵小刀的爽朗活力，李思远的沉静内敛，迥异的气息碰撞着，竟奇异地调和出一种，属于“306”的独特氛围，喧闹而真实。

　　几杯啤酒下肚，话题不可避免地转向了古玩社，以及校园女神——苏明月。

　　“老张！快老实交代！”

　　王富贵凑过来，胳膊肘亲热地撞了撞张一清，挤眉弄眼，刻意压低的声音里满是促狭。

　　“苏大美女单独留你那么久，是不是被你超凡脱俗的鉴宝神功彻底折服，芳心暗许了？八件全对啊！这战绩放琉璃厂都够吹三年！”

　　赵小刀也来了兴趣，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着技术宅特有的八卦光芒：

　　“对对对！苏学姐可是经管系女神，苏氏集团的千金！老张，你这起点够高的啊！”

　　李思远拿着烤茄子的手停了下来，沉静的目光投向张一清，透着一丝洞悉世事的冷静。

　　他明白，像苏明月这种顶级门阀世家的千金，是不可能和没有背景的穷小子发生什么的。王富贵和赵小刀的想法只能是平民的YY，阶层是一座难以跨越的大山。

　　张一清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拿起一串烤得焦香的五花肉咬了一口，含糊道：“你们俩可别污了苏学姐的名声，她的爱慕者可以从东门排到西门再绕回来，你们再胡说八道，小心今晚就得交代在这里！”

　　“切！”王富贵一脸“谁怕谁”的表情，却还是不敢再胡乱议论苏明月，狗狗祟祟的望了眼四周。

　　赵小刀也岔开话题，开始兴致勃勃地讲述他下午在篮球场如何一个漂亮的三分绝杀。

　　王富贵则拍着胸脯，保证要带兄弟们，体验燕京最高档的KTV。

　　李思远安静地听着，偶尔插一两句，话不多，但点评精准。

　　夜风拂过，带着烧烤的烟火气和初秋的微凉。

　　燕京的大学生活，似乎才刚刚掀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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