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悄然集结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沉闷而准时，穿透国安指挥中心厚重的防弹玻璃窗，与窗外城市迷离的霓虹光影交织，在空气中凝结成一种诡异的、近乎窒息的寂静。凌希玥指尖在泛着冷光的键盘上划出令人眼花缭乱的残影，每一次敲击都精准如外科手术，因为她深知，在这场无形的较量中，0.1毫米的误差，0.01秒的迟疑，都可能让国家耗费数十年心血、价值数十亿的核心算法暴露在致命的危险之中。她冷白的侧脸被屏幕幽蓝的光芒切割出棱角分明的轮廓，平日里那双如秋水般澄澈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冰冷的专注与警惕。当张博实验室的异常访问请求如同幽灵般出现在监控界面时，她瞳孔骤然微缩——比预设的预警时间，晚了整整六小时十七分钟。这延迟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挑衅。

　　目标终端激活，坐标锁定：北纬39°54，东经116°23，中科院物理研究所B区302实验室，张博研究员个人终端。陈晓墨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静，像一柄刚刚从冰水中取出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指挥中心内凝重如实质的空气。他指间那支从未点燃的香烟又无意识地转了半圈，烟灰簌簌落下，在情报分析台上积起薄薄一层，如同时间的灰烬。访问层级三级，符合张博研究员的日常操作权限，但时间戳存在明显异常——根据研究所门禁及虹膜认证记录显示，张博本人本该在三小时前就已离开实验室。他顿了顿，补充道，这只狐狸，比我们预想的更谨慎，或者说，更狡猾。

　　指挥中心中央的巨型LED大屏突然分裂成九宫格，实时画面切换，郝剑带领的突击小组已在研究所地下停车场的阴影处悄然就位。这个能徒手掀翻轻型装甲车的熊系硬汉，此刻却像一头蛰伏在暗夜中的棕熊，呼吸悠长，动作沉稳，正透过热成像仪仔细观察着实验室里那个模糊的人影轮廓。耳机里传来他粗重却异常稳定的呼吸声，每一次起伏都透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目标单人独处，生命体征平稳，右手持续操作键盘超过十分钟，未有明显停顿。

　　不是他。陈子序突然叩击桌面，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眼神锐利如鹰隼，这不是张博的操作习惯，夜枭在钓鱼，用张博的身份和终端做饵，想引我们上钩，或者说，想试探我们的底牌。

　　话音未落，凌希玥面前的防火墙动态防御示意图上，突然炸开一团刺目的猩红警报，如同平静湖面投入了一颗炸弹。肖禹楠猛地扯下挂在颈间的降噪耳机，这个总顶着浓重黑眼圈、看起来有些不修边幅的IT宅男，此刻双眼圆睁，布满血丝，瞳孔里倒映着屏幕上疯狂滚动的数据流，仿佛陷入了某种斑斓而危险的幻象：紫色！是阴险的深紫色数据流！它们在分裂——像毒蛇吐动的信子！他十指翻飞如穿花蝴蝶，在特制的军用级键盘上敲出密不透风的防御代码，键盘敲击声密集得如同急促的鼓点。它们在模仿系统底层协议进行伪装渗透，凌姐！对方使用了量子纠缠技术，信号源飘忽不定，无法通过常规IP追踪手段定位物理地址！

　　虚拟战场瞬间硝烟弥漫，无形的厮杀已然展开。凌希玥的指尖仿佛腾起了淡蓝色的残影，那0.3秒内破解军方二级防火墙的惊人才华，在此刻生死攸关的时刻展现得淋漓尽致。她迅速将张博的终端信号拖入自主研发的数据流迷宫防御系统，那些由0和1构成的数字墙在屏幕上幻化成旋转的莫比乌斯环，错综复杂，无始无终。当那道诡异的紫色数据流如同闻到血腥味的毒蛇，凶狠地撞入迷宫的刹那，肖禹楠突然声嘶力竭地大喊：左三通道！它们在伪装成系统错误报告！是陷阱！

　　现实世界里，张博实验室的恒温系统发出轻微的嗡鸣，维持着适宜精密实验的温度。这个平日里温文尔雅、甚至有些懦弱的研究员，此刻额头青筋暴起，脸色苍白如纸，右手握着的鼠标指针在确认访问按钮上悬停许久，微微颤抖，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他的左手却悄悄、极其隐蔽地摸向办公桌抽屉里那个小小的棕色药瓶——那是硝酸甘油，夜枭用他患有严重心脏病妻子的性命相要挟时，提供给他的定心丸，也是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通风管道的缝隙中，一枚微型针孔摄像头正无声地记录着这一切，廖汉生透过战术目镜观察着，指缝间渗出的汗水在密闭的战术手套里积成温热的水洼，黏腻而难受，但他纹丝不动，如同一尊雕塑。

　　陈晓墨，逆向追踪进度？陈子序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平静得可怕，只有紧握着指挥棒的手，暴露出他内心的波澜。

　　情报分析台的蓝光突然剧烈闪烁起来，如同濒死恒星的最后挣扎。陈晓墨将三份加密通讯记录拖入超级计算机的比对软件，那双总是带着一丝慵懒的眼睛此刻锐利如刀，未点燃的香烟第一次离唇半寸，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有进展！蛇蜕皮需要时间，狐狸捕猎，也总要露出尾巴。他迅速调出酒店入住系统的全息投影，在密密麻麻的姓名列表中，一个不起眼的英文名被红色光标圈出：杰森·刘，美籍华裔商人，三天前入住丽思卡尔顿酒店1708套房。他的网络使用记录很干净，干净得就像一张白纸——这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绽。他放大数据图表，更关键的是，每天凌晨三点整，他房间的网络都会产生一个持续47秒的量子通讯静默期。

　　静默期？郝剑的声音带着一丝困惑，常年在一线执行任务的他，对这些高科技术语并不熟悉。

　　量子纠缠通讯的特征。凌希玥突然插话，她的目光依旧紧锁屏幕，指尖的动作却丝毫未停，刚刚完成第七层防火墙的加固，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就像人在打喷嚏前总要下意识闭眼一样，量子态坍缩的瞬间，会产生短暂的数据空白期，这是物理法则，无法完全消除。她调出实时追踪界面，那条困在克里特之渊中的紫色数据流正如同困兽般疯狂冲撞，激起层层数字涟漪。肖禹楠，准备反向锚定！等我信号，我们要顺着这条毒蛇，找到它真正的巢穴！

　　肖禹楠猛地扯开衣领，仿佛这样能让他在数据的狂潮中呼吸得更顺畅些。联觉能力如同一把双刃剑，此刻正将无形的电子对抗具象化为令人目眩的景象——他看见数据流在虚拟空间中发出无声的尖叫。那些阴险的、如同毒蛇信子般的紫色线条，突然分裂成无数细枝末节，一部分悍不畏死地撞向防火墙，自爆形成巨大的电磁干扰屏障；而其主力，则如淬毒的箭头，精准而狠辣地射向防御迷宫理论上最薄弱的东南角。

　　他在试探！肖禹楠的声音因发现猎物踪迹的兴奋而微微颤抖，额角青筋因高速运算而突突跳动，凌姐，借你的混沌算法用0.7秒！我要让他以为摸到了软肋！

　　两人的键盘声在此刻形成诡异而和谐的共鸣。凌希玥的指法依旧如古典钢琴家般优雅精准，每一次敲击都带着数学般的严谨，仿佛在演奏一首精密的赋格曲；而肖禹楠的敲击则像即兴爵士乐手般狂放不羁，充满了令人意想不到的转折与变奏。当紫色数据流如潮水般突破第六道防线的瞬间，凌希玥眼中寒光一闪，纤指在控制台上猛地一按，所有常规网络接口应声切断，物理隔离装置内部传来齿轮精密咬合的脆响，如同给疯狂运转的机器上了一道安全锁。与此同时，肖禹楠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掷出了他精心设计的数据信标——那是个伪装成病毒残片的追踪程序，此刻正向一条蛰伏的寄生虫，悄无声息地随着紫色洪流逆向逃窜，奔向那未知的源头。

　　坐标锁定！陈晓墨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寂，他将手中的全息地图控制器重重砸向中央大屏，1708套房的三维模型瞬间立体展开，精细到连床头柜上那瓶依云矿泉水的品牌标识、甚至瓶身上凝结的细小水珠都清晰可见。量子信号源来自浴室通风管道，东经116°2245.37，北纬39°5412.86，误差不超过0.3米！他语气沉稳，仿佛只是在报告天气，但若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他紧攥着控制器的指节已微微泛白。

　　丽思卡尔顿酒店，1708房内。杰森·刘正对着盥洗台的镜面慢条斯理地整理着领带。这条手工定制的真丝领带价值不菲，与他身上那套剪裁合体的意大利西装相得益彰。这个有着狐狸般狡黠双眼的男人，看着镜中自己衣冠楚楚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磨的嘲讽弧度。是在嘲笑对手的迟钝，还是在嘲笑这场即将落幕的表演？腕间那块看似普通的百达翡丽腕表里，微型量子通讯器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电流杂音，断断续续，如同濒死者的哀鸣。他微微皱眉，随即了然。张博那边已经失手了，这个蠢货，果然不堪大用。但这并不重要，真正的猎物，此刻应该正顺着他精心布置的数据藤蔓，兴致勃勃地爬向自己——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引蛇出洞。

　　找到你了，小蛇。他对着镜中的自己轻声自语，仿佛在欣赏一出即将上演的好戏，指尖在手机屏幕上看似随意地点了几下，动作轻描淡写，却蕴含着雷霆万钧之力。

　　指挥中心内，刺耳的警报声骤然划破了短暂的平静，尖锐得如同金属摩擦。凌希玥脸色煞白，惊恐地发现，那条被他们视为囊中之物、一路追踪的紫色数据流，在抵达目标坐标的瞬间突然爆炸，碎裂成无数闪烁着幽光的碎片，每一片残叶都如同携带着致命毒素的种子，瞬间激活了独立的攻击程序，如同蜂群般反噬而来：是陷阱！我们追的是诱饵！他想利用我们的追踪信号反向渗透！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这在一向冷静的她身上极为罕见。

　　晚了。陈晓墨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同时猛地掐灭了指间那支自始至终未曾点燃的烟。烟灰缸里，火星与烟灰的碰撞腾起细微的火星，旋即湮灭，如同某些刚刚萌生便被掐灭的希望。他的目标从来不是防火墙，而是想反向定位我们的指挥系统。他的手指在控制台上翻飞，十七个监控画面同时在眼前展开、分析，瞳孔在不同屏幕间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快速聚焦、切换，酒店网络有十七个物理节点，他在30秒内切换了九次接入点——典型的狐系战术，声东击西，虚虚实实，让你抓不住他的真正轨迹。

　　就在这千钧一发、攻防易势的危急关头，一直沉默观察的肖禹楠突然大笑出声，笑声中带着一丝癫狂和洞悉一切的得意。这个平日里总被嘲笑活在数据世界、不食人间烟火的宅男，此刻却像个发现了宝藏的孩子，指着屏幕上一团混乱色彩中那一点与众不同的光芒：看！他的尾巴！那团藏不住的金色暖光！量子纠缠效应，无论他怎么伪装，源特征就像烙印，无法完全消除！这是夜枭通讯器独有的频率指纹！他的眼睛因为长时间过载而布满血丝，但此刻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集中在那团微弱却坚定的金色光斑上。凌希玥冰雪聪明，瞬间恍然大悟。夜枭的量子通讯器，就像所有高端设备一样，都有着其独特的电子指纹，那是制造商也无法完全抹去的印记，就像蛇在蜕皮时总会不经意间留下几片鳞片。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尖在键盘上以超越极限的速度翻飞，0.3秒内完成了追踪算法的重构与部署。当金色光斑被一个无形的枷锁牢牢锁定在1708房浴室位置，再无遁形可能时，陈子序沉稳如山的命令终于如惊雷般炸响：

　　收网！

　　行动指令下达的瞬间，早已蓄势待发的行动组如猛虎下山。地下停车场内，郝剑庞大的身躯像离弦之箭般冲破消防通道的防火门，厚重的门板在他面前如同纸糊。302实验室的门锁在液压钳的巨力下发出痛苦的哀鸣，应声而裂。张博，这个负责外围信号中转的技术人员，惊恐地回头，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衬衫。他颤抖的指间，一瓶用于缓解心脏不适的硝酸甘油药瓶失手滑落，在冰冷的地面上砸出晶莹的碎片，药液迅速挥发，空气中弥漫开一丝微苦的气息。几乎在同时，廖汉生的战术靴精准而狠戾地踩住了他即将按向主机电源的右手，那只手如同被铁钳夹住，动弹不得。冰冷的手铐在惨白的白炽灯下闪着慑人的寒光，一声，宣告了他的落网。

　　十七公里外，丽思卡尔顿酒店1708房。杰森·刘刚刚将手机丢进马桶，水流旋涡带走了最后一丝电子信号。他甚至来不及按下冲水键，浴室的实木门便被一股巨力轰然撞开，木屑纷飞。郝剑铁塔般的身影堵住了所有退路，肌肉贲张，眼神锐利如鹰。当这个熊系硬汉的大手如铁爪般扣向他戴着特制手表的左手时，杰森·刘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与难以置信——那本该在接触到陌生生物电流时立即触发的量子炸弹保险栓，此刻竟纹丝不动，如同一个精致的摆设。

　　凌希玥提前11秒远程锁死了你的手表芯片。郝剑的声音低沉沙哑，像砂纸摩擦金属，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陈组长说，对付狐狸，不仅要用鹰的锐利，更要用蛇的耐心和预判。你太低估我们了。

　　指挥中心内，尖锐的警报声终于如同力竭的野兽般渐渐平息，转为柔和的待机嗡鸣。凌希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一直苍白的脸颊因刚才的极限操作和胜利的喜悦泛起了罕见的红晕，如同冰雪初融。肖禹楠则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宽大的电竞椅上大口喘气，胸口剧烈起伏，眼底那些因联觉产生的数据流幻象还未完全褪去，残留着斑斓的色块：下次...下次我要给迷宫加层彩虹糖防御系统...让这些病毒尝尝甜到齁的滋味...他的声音带着疲惫，却又充满了孩子气的憧憬。

　　陈子序缓缓走到陈晓墨身边，目光落在情报分析台上那堆明显比平时多出许多的烟灰——仔细一数，竟比他平时一天的量还多出十七根。这个以冷静隐忍着称的蛇系情报官，此刻正全神贯注地将杰森·刘的出入境记录与三年前那起悬而未决的芯片走私案并案分析，指尖的新香烟又开始无意识地无声旋转，烟雾袅袅，模糊了他眼底的情绪。

　　严克俭的组织不会善罢甘休。陈晓墨突然开口，打破了短暂的宁静，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依旧锐利如刀，这条狐狸，不过是探路的先锋，真正的大家伙还在后面。

　　窗外的天色，在众人不知不觉间已悄然泛起了鱼肚白，黎明的曙光正艰难地驱散着最后的黑暗。距离万众瞩目的国际学术交流会议开幕，只剩下不到十二小时。凌希玥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调出下一组监控目标的资料。当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时，她冰冷的指尖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般，骤然停顿在半空中——那是她已故导师周明远教授的关门弟子，林默，此刻正以参会代表的身份，堂而皇之地入住了杰森·刘隔壁的1709套房。

　　幽蓝的屏幕光芒映着她骤然紧缩的瞳孔，其中翻涌着震惊、不解，以及一丝深藏的恐惧。新的风暴，已然在平静的数据海洋深处悄然集结，暗流涌动。蛇与狐的首轮交锋暂歇，硝烟未散，但所有人都明白，真正的狩猎游戏，现在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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