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密语惊途

　　芦苇荡的晨雾还未散尽，带着江水的湿冷裹住三人的身影。陆沉舟扶着岩壁站起身，指尖抠进石缝里，带出几块碎泥——左肩的伤口在刚才的攀爬中再次撕裂，浸透纱布的血珠顺着胳膊肘滴落，在青灰色的岩石上晕开点点暗红。他低头看了眼被反铐的陈浩，对方正瘫坐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把他架起来。”陆沉舟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他抬手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指腹触到脸颊上被芦苇划开的伤口，刺痛感让混沌的神智清醒了几分。林晓燕立刻上前，拽着陈浩的胳膊将他拉起，步枪的枪口始终顶在他的后腰。三人沿着山道继续上行，路面铺满松针和碎石，每一步都伴随着打滑的风险，山风从峡谷间呼啸而过，卷着枯枝败叶打在身上，生疼。

　　“陆沉舟，你跑不掉的！”山下突然传来佐藤的叫喊声，带着回音在山谷间回荡，“我已经让人封锁了所有下山的路，你们迟早会被我抓到！”

　　陆沉舟脚步不停，只是侧耳倾听山间的动静。除了佐藤的叫嚣，远处隐约传来树枝断裂的声响，还有金属碰撞的脆响——那是日军的刺刀碰到岩石的声音。“他们分兵了。”陆沉舟压低声音对林晓燕说，“左边山谷有脚步声，至少五个人，右边应该是佐藤亲自带队，人数更多。”

　　林晓燕瞳孔微缩，下意识地握紧了步枪：“那我们怎么办？前后都是敌人。”

　　“往上走。”陆沉舟的目光落在山道尽头的一片密林上，“山顶有片松树林，那里地势复杂，适合伏击。”他拽着陈浩的胳膊加快脚步，伤口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只能靠咬住嘴唇保持清醒，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陈浩突然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上，死活不肯起来：“我不走了！反正都是死，我宁愿被佐藤抓住，也不想被你们折磨！”

　　陆沉舟蹲下身，眼神冷得像山巅的寒冰，他掏出腰间的匕首，刀刃贴着陈浩的脸颊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你要是敢再拖后腿，我现在就割了你的舌头，让你变成哑巴。”匕首的寒光映在陈浩的瞳孔里，他吓得浑身发抖，立刻从地上爬起来，乖乖地跟着往前走。

　　就在这时，左边山谷突然响起枪声，子弹擦着陆沉舟的耳边飞过，打在旁边的岩石上，溅起一片碎石。“他们发现我们了！”林晓燕大喊一声，立刻举起步枪，朝着枪声传来的方向还击。枪声在山谷间回荡，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陆沉舟拉着陈浩躲到一块巨石后面，观察着敌人的动向。左边山谷里，五个日军正猫着腰往上爬，他们穿着黄绿色的军装，背着步枪，脚步笨拙却迅猛。“你掩护我，我去解决他们。”陆沉舟对林晓燕说，他从背包里掏出一颗手榴弹，拔掉引线，攥在手里。

　　“不行，太危险了！”林晓燕拉住他，“敌人太多，我们还是先撤到松树林里再说。”

　　“没时间了，他们很快就会爬上来，到时候我们腹背受敌。”陆沉舟推开她的手，眼神坚定，“你看好陈浩，守住这块巨石，我去绕到他们后面偷袭。”他说完，像一只敏捷的猎豹，贴着岩壁悄悄移动，身影很快消失在灌木丛中。

　　林晓燕握紧步枪，警惕地盯着左边山谷的日军，同时用枪托顶着陈浩的后背：“你老实点，否则我一枪崩了你！”

　　陆沉舟顺着岩壁往下爬了几米，钻进一片茂密的灌木丛。日军还在往上爬，没有发现他的踪迹。他屏住呼吸，等到日军爬到离他只有十米远的时候，猛地站起身，将手榴弹扔了出去。手榴弹在日军中间炸开，火光冲天，碎石和血肉飞溅，两名日军当场被炸死，另外三人也被炸伤，躺在地上惨叫。

　　陆沉舟趁机冲了出去，手中的匕首精准地刺进一名受伤日军的喉咙，鲜血喷溅在他的脸上。他拔出匕首，转身又刺向另一名日军，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犹豫。最后一名日军想要开枪，陆沉舟猛地扑上去，用胳膊勒住他的脖子，将他死死按在地上，直到他不再挣扎。

　　解决完左边山谷的日军，陆沉舟立刻返回巨石旁，脸上的血迹还未擦干，眼神依旧锐利如鹰。“快，跟我走！”他拽着陈浩，和林晓燕一起朝着松树林跑去。

　　刚跑进松树林，身后就传来佐藤的怒吼声：“陆沉舟，我要杀了你！”佐藤带着十几名特务和日军，已经追到了山道尽头，他们看到地上的尸体，脸色变得狰狞无比。

　　松树林里的松树高大挺拔，枝叶繁茂，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形成斑驳的光影。陆沉舟带着林晓燕和陈浩，在树林里快速穿梭，利用树木作为掩护，不断变换方向。佐藤的人在后面紧追不舍，枪声和叫喊声此起彼伏。

　　“我们不能一直跑下去，得想办法甩掉他们。”林晓燕一边跑一边说，她的体力已经快透支了，呼吸变得急促。

　　陆沉舟点点头，目光在树林里扫视着，突然看到前方有一片沼泽地，沼泽地里长满了水草，看起来深不见底。“有了。”他眼睛一亮，对林晓燕说，“我们往沼泽地跑，日军的军装笨重，不敢轻易进去。”

　　三人朝着沼泽地方向跑去，佐藤的人在后面紧追不舍。跑到沼泽地边缘，陆沉舟率先跳了进去，水草没到膝盖，淤泥顺着裤腿往上爬，阻力很大。林晓燕和陈浩也跟着跳了进去，陈浩不小心脚下一滑，陷入了更深的淤泥里，半个身子都被淹没了，他吓得大喊大叫。

　　“别喊！”陆沉舟回头瞪了他一眼，伸手将他拉了出来，“快点走，不然就被淤泥吞没了。”

　　佐藤带着人追到沼泽地边缘，看着里面的三人，脸色铁青。他知道沼泽地危险，不敢轻易让手下进去，只能站在岸边开枪射击。子弹打在水草上，溅起一片片水花，却没能伤到陆沉舟他们。

　　“佐藤，你有本事就下来啊！”陆沉舟回头朝着佐藤大喊，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佐藤气得浑身发抖，却无可奈何，只能下令让手下在岸边守着，等待后续支援。

　　陆沉舟带着林晓燕和陈浩，在沼泽地里艰难地前行，淤泥越来越深，每走一步都要耗费巨大的力气。陈浩的体力已经完全透支，脚步越来越慢，嘴里不停抱怨：“我真的走不动了，你们放过我吧。”

　　陆沉舟没有理会他，只是一个劲地往前拽。突然，他的脚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低头一看，是一根粗壮的水草，死死地缠住了他的脚踝。他用力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淤泥已经没过了大腿，身体开始慢慢下沉。

　　“不好，我被水草缠住了！”陆沉舟大喊一声。

　　林晓燕立刻回头，想要过来帮他，却被陈浩死死拉住：“别管他，我们自己跑！”

　　林晓燕怒视着陈浩，一脚将他踹倒在淤泥里：“你这个叛徒，简直无可救药！”她转身想要去帮陆沉舟，却看到陆沉舟已经掏出匕首，割断了缠住脚踝的水草。

　　陆沉舟从淤泥里挣脱出来，大口喘着粗气，他的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看起来非常虚弱。“快，继续走，佐藤的支援很快就会到。”他说道，继续往前拽着陈浩。

　　又走了半个多小时，三人终于走出了沼泽地，来到了一片开阔的草地。草地对面是一座古镇，看起来有些破败，镇口的牌坊上刻着“清风镇”三个大字。“我们去古镇里躲一躲。”陆沉舟说道，带着林晓燕和陈浩朝着古镇跑去。

　　古镇里静悄悄的，街道两旁的房屋大多已经废弃，门窗破败，墙壁斑驳。三人沿着街道快步前行，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突然，前面一间茶馆里传来动静，陆沉舟立刻示意林晓燕和陈浩停下，他悄悄靠近茶馆，透过门缝往里看。

　　茶馆里，几名穿着黑色西装的特务正围坐在一起喝茶，他们腰间都别着手枪，看起来是佐藤的先头部队。陆沉舟心中一紧，他没想到佐藤的人竟然这么快就追到了这里。

　　“怎么办？前面有特务。”林晓燕压低声音问道。

　　陆沉舟思考了片刻，对林晓燕和陈浩说：“你们躲在这里，我去引开他们。”他从背包里掏出一个鞭炮，点燃后扔到了街道的另一头。鞭炮“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茶馆里的特务立刻警觉起来，纷纷掏出枪，朝着鞭炮响起的方向跑去。

　　陆沉舟趁机带着林晓燕和陈浩，快速穿过茶馆，朝着古镇深处跑去。古镇深处有一座废弃的寺庙，三人钻进寺庙里，躲到了佛像后面。

　　“我们在这里暂时安全了。”陆沉舟松了一口气，靠在佛像上休息。他拿出那个记录着名单的笔记本，再次翻开。经过沼泽地的浸泡，笔记本的边缘有些潮湿，但上面的字迹和符号依然清晰。

　　陆沉舟仔细研究着那些奇怪的符号和数字，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一个三角形的符号上。这个符号他曾经在梅机关的一份机密文件上见过，代表着日军的一个秘密基地。“我知道了！”陆沉舟激动地说道，“这些符号不是重庆方面特工的代号，而是日军秘密基地的标记！”

　　林晓燕凑过来，眼中充满了惊讶：“你确定？”

　　“确定！”陆沉舟点点头，“这个三角形符号代表着日军在上海郊区的一个化学武器基地，还有这个圆形符号，是他们的军火库。这些数字，应该是基地的坐标和守卫人数！”

　　陈浩也凑了过来，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不可能！这明明是我记录的地下党组织成员名单，怎么会变成日军秘密基地的标记？”

　　陆沉舟冷笑一声：“你以为你记录的是名单？其实你早就被佐藤利用了！他故意让你接触这些假名单，就是为了让你把这些机密传递出去，同时还能借此清除地下党组织的成员！”

　　陈浩如遭雷击，瘫坐在地上，嘴里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他一直以为自己掌握着重要的筹码，却没想到自己只是佐藤的一颗棋子。

　　就在这时，寺庙外面传来了特务的叫喊声：“他们肯定躲在里面，给我搜！”

　　陆沉舟脸色一变，立刻收起笔记本，对林晓燕说：“我们得赶紧走！寺庙后面有一扇后门，我们从那里逃出去。”

　　三人朝着寺庙后门跑去，后门已经生锈，推了半天才推开。外面是一条狭窄的小巷，巷子里堆满了杂物。三人沿着小巷快速奔跑，身后的特务紧追不舍。

　　跑了约莫十分钟，小巷的尽头是一座山，山上长满了荆棘和灌木。“我们上山！”陆沉舟说道，带头朝着山上爬去。山上的路非常陡峭，荆棘丛生，划破了他们的衣服和皮肤，但他们丝毫不敢放慢速度。

　　佐藤带着特务们追到山下，看着三人爬上山顶，怒吼道：“给我开枪！打死他们！”

　　子弹像雨点一样朝着山顶射去，陆沉舟拉着林晓燕和陈浩，躲到一块巨石后面。子弹打在巨石上，发出“砰砰”的声响。

　　“我们现在怎么办？山顶是悬崖，没有退路了。”林晓燕焦急地问道。

　　陆沉舟看着悬崖下面，是一片茂密的森林，深不见底。“我们跳下去！”他坚定地说道。

　　“跳下去？那不是送死吗？”陈浩吓得浑身发抖。

　　“与其被佐藤抓住，不如拼一把！”陆沉舟说道，他从背包里掏出两条绳子，将绳子的一端系在巨石上，另一端扔到悬崖下面，“我们顺着绳子滑下去，应该能安全着陆。”

　　林晓燕点了点头，她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陆沉舟先顺着绳子滑下去，确认安全后，示意林晓燕和陈浩下来。林晓燕扶着陈浩，慢慢顺着绳子滑下去。

　　就在陈浩滑到一半的时候，绳子突然断了！他尖叫一声，朝着悬崖下面坠落。陆沉舟眼疾手快，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但陈浩的体重太大，陆沉舟根本拉不住他，两人一起朝着悬崖下面坠去。

　　林晓燕大喊一声：“陆同志！”她立刻顺着绳子滑下去，想要救他们。

　　陆沉舟和陈浩重重地摔在悬崖下面的草地上，陆沉舟的腿被摔断了，疼得他昏死过去。陈浩也摔得不轻，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林晓燕滑下来后，立刻跑到陆沉舟身边，摇晃着他的身体：“陆同志，你醒醒！你醒醒！”

　　陆沉舟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林晓燕焦急的脸庞，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我没事……名单……名单还在吗？”

　　“在，名单还在。”林晓燕点点头，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

　　就在这时，山上传来了佐藤的叫喊声：“他们摔下去了，快下去搜！”

　　陆沉舟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我们得赶紧走。”他说道，“我来掩护你，你带着名单先走，尽快回到根据地，把这个机密告诉李司令。”

　　“我不能丢下你！”林晓燕摇了摇头。

　　“这是命令！”陆沉舟的声音陡然提高，“名单里的机密关系到千千万万同胞的性命，你必须把它安全送到根据地！”他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枪，递给林晓燕，“拿着这个，保护好自己。”

　　林晓燕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知道自己不能违抗命令。她咬了咬牙，点了点头：“你一定要保重，我会让根据地派人来救你的！”她接过手枪，小心翼翼地收起名单，转身朝着森林深处跑去。

　　陆沉舟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森林里，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挣扎着爬到陈浩身边，将他拽到一棵大树后面，然后举起手中的匕首，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佐藤带着特务们顺着绳子滑了下来，他们看到陆沉舟和陈浩，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陆沉舟，这次你跑不掉了！”佐藤说道，举着枪对准了他。

　　陆沉舟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着佐藤，眼中充满了仇恨和决绝。他知道，自己今天可能就要死在这里了，但他并不后悔。他为了抗战事业，为了祖国和人民，付出了一切，就算牺牲，也值得。

　　“开枪吧！”陆沉舟大喊一声，朝着佐藤冲了过去。

　　佐藤冷笑一声，扣动了扳机。子弹射中了陆沉舟的胸膛，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摔倒在地上。鲜血从他的胸口涌出，染红了身下的草地。

　　陈浩看着陆沉舟倒下，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他没想到，陆沉舟竟然这么勇敢，为了保护名单，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

　　佐藤走到陆沉舟身边，蹲下身，想要从他身上搜出名单。就在这时，陆沉舟突然睁开眼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的匕首刺进了佐藤的腹部。

　　“啊！”佐藤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特务们立刻围了上来，朝着陆沉舟开枪。陆沉舟的身体被打成了筛子，他看着天空，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他知道，林晓燕已经带着名单逃走了，日军的秘密基地很快就会被摧毁，他的牺牲，是值得的。

　　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洒在森林里，照亮了陆沉舟的尸体。他像一尊雕像，静静地躺在草地上，眼神依旧坚定，仿佛还在守护着这片他深爱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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