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听闻唐莲义正辞严的发言，司空长风脸色骤变，连连摇头对唐莲做着口型：不对！你会错意了！！

　　“啪”

　　的一声，司空千落气呼呼推开亲爱的父亲。

　　伸手指着唐莲嗔怒：“师兄！这一路我帮了你多少忙！你竟这样说我！”

　　被推开的司空长风又凑上前来，陪着笑脸替女儿说情：“是啊，千落也是出于好意。”

　　对面的唐莲再次讥讽：“亏你好意思说，这一路尽是你给我添乱，何曾帮上过半点忙！”

　　司空长风身形一晃贴近唐莲，瞬间板起面孔训斥：“千落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怎可给大师兄增添负担？”

　　“拖后腿？那日若不是我出手，你在美人庄早就栽了跟头！”

　　司空千落双手叉腰毫不示弱。

　　话音未落，司空长风已闪回女儿身侧，满脸堆笑地称赞：“这事我有所耳闻，千落可是凭一己之力破除了孤虚之阵？”

　　“即便没有你多事，区区孤虚之阵又岂能困住我！”

　　唐莲扬起下巴神情倨傲。

　　司空长风转瞬又凑到唐莲跟前奉承：“说得在理，咱们雪月城年轻一辈中，就属小莲的身手最为出众！”

　　“那我替你招揽的两位帮手又当如何？”

　　司空千落扬起小脸，神色比唐莲还要骄傲三分。

　　司空长风忙不迭小跑到女儿身旁，故作惊奇：竟还有这等事？

　　亏你还有脸提！那两个来历不明的家伙，除了饭量惊人外简直毫无用处！唐莲再度厉声斥责。

　　司空长风利落地闪回唐莲身侧，连声附和：没错！我们雪月城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要我说，你就是气我搅了你和天女蕊的独处时光！司空千落开始胡搅蛮缠。

　　你！！！

　　司空长风轻拍唐莲胸口安抚：消消气，莫要动怒。

　　随即又按捺不住好奇追问：那天女蕊究竟是何许人也？

　　唐莲霎时面红耳赤，再不作声。

　　司空千落昂起脑袋，从鼻腔里发出胜利的轻哼，姿态傲然。

　　…………

　　台下顿时爆发出阵阵欢笑。

　　这位枪仙当真妙趣横生！

　　表面严肃正经，实则把女儿宠得无法无天。

　　与唐莲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这般护犊子的父亲也是难得一见！

　　见众人笑作一团，江暮云亦觉有趣，含笑继续讲述。

　　这般景象让后方少年们看得目瞪口呆。

　　真没想到...名震天下的枪仙竟是这般模样。

　　萧瑟喃喃低语。

　　确实出人意料。

　　无禅同样哑然。

　　简直太威风啦！！雷无桀激动得扭动身躯，脸上洋溢着亢奋的神采。

　　这群人里，唯独雷无桀始终活在自己独特的世界中。

　　无心不禁低语：“依我看，他们三个演上一整日，怕也没什么问题。”

　　不远处几个年轻后辈毫不避讳的议论声，让司空长风脸上有些挂不住，他清了清嗓子，又端起了肃穆庄重的神色。

　　雷无桀兴冲冲地快步上前，声音里洋溢着雀跃：“在下江南霹雳堂，雷家雷无桀！正要前往雪月城拜师！”

　　“嗯，”

　　司空长风语气淡然，“小兄弟，你的伤口又裂了。”

　　“不碍事！”

　　雷无桀依旧语调飞扬，仿佛方才痛得蜷缩起来的不是他自己。

　　“在下寒水寺忘忧禅师座下无禅，这位是我师弟，无心。”

　　无禅话音方落，萧瑟便默然退至一旁。

　　司空长风也未多留意萧瑟，径直走向无禅与无心师兄弟。

　　“你们受苦了。

　　我本该早些抵达，不料途中遇见一位故人，耽搁了片刻。”

　　最终，司空千落缓步来到了无心面前。

　　身为雪月城二城主，他此来既为寻爱女千落，亦为眼前这位天外天少宗主。

　　“自废全身功力，非常人所能为。

　　难怪忘忧大师如此看重你。”

　　无心轻哼一声：“你也是来带我走的？”

　　“不！雪月城特来此地，恭送叶安世回宗！”

　　司空长风声如洪钟，气势凛然，语惊四座。

　　场中气氛陡然凝重。

　　无心眉峰微蹙，流露出一丝眷恋：“我想回寒水寺……”

　　“雪月城特来此地，恭送叶安世回宗！”

　　司空长风再次扬声，字字铿锵。

　　那不容置疑的语气，分明已是逐客之意。

　　听到此处，台下众人皆张口结舌，满面惊愕。

　　“这一走……萧瑟他们三人行岂不是要少一人了？听着真叫人舍不得。”

　　“唉，这孩子真不能留下吗？”

　　“枪仙既然与寻常江湖人不同，为何非要无心离去？”

　　“你们有所不知，这是无心必须承担的责任。

　　锁山河之约十二年为期，岂可轻废？若他执意留下，只怕后患无穷。”

　　“待无心重返天外天，重振势力，名扬四海之后，再回来不就无人敢为难他了？”

　　“兄台此言有理啊。”

　　“嘿嘿，那是自然。

　　若我是无心，我也选择回去……天外天宗主，何等威风！回去享清福，谁会不愿？”

　　“这么说来，倒也有几分道理。”

　　台下的听众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很快就化解了先前的小摩擦。

　　这倒省去了江暮云亲自调解的麻烦。

　　他微微扬起嘴角，继续将方才的故事娓娓道来。

　　“忽然间，一道轻盈的身影飘然落下。”

　　“唐莲最先察觉异样，众人立即摆出迎敌姿态。”

　　“‘不必紧张。

　　’司空长风抬手制止。”

　　“‘方才我所说的故人，正是他。

　　’”

　　“无心看清来者是白发仙后，无奈地轻叹一声。”

　　“白发仙缓步走近。”

　　“‘莫叔叔……’无心轻声唤道。”

　　“‘哼，见我就逃不说，还出手那般狠辣，你心里可还有我这个叔叔？’”

　　“‘莫叔叔武功盖世，我这点微末伎俩怎伤得了您。

　　’无心俏皮回应。”

　　“白发仙转向司空长风：‘人我便带走了，雪月城可会反悔？’”

　　“‘还是那句话，雪月城不惧**，不惧天外天……更不会畏惧一个十七岁的少年。

　　’司空长风神色坦然。”

　　“‘随我走。

　　’白发仙对无心说道。”

　　“‘且慢！’”

　　“雷无桀猛然上前攥住白发仙的衣袖。”

　　“白发仙语带不悦：‘小子，意欲何为？’”

　　“你们要带他走，可曾问过他是否情愿？’雷无桀字字铿锵。”

　　“白发仙挥开雷无桀的手，沉声道：‘他本是天外天少宗主！不归天外天，难道要回那寒水寺不成？’”

　　“‘若他偏偏就想回寒水寺呢！’雷无桀为无心抱不平，扬声反驳。”

　　“‘小子，休要寻死！’白发仙说不过理，只得厉声相逼。”

　　“当真以为我忌惮雷家堡的雷轰，便不敢取你性命吗？’”

　　“雷无桀沮丧垂首，已是无计可施。”

　　“萧瑟缓步上前，未理会身旁如护犊般与白发仙对峙的雷无桀，轻声相询：‘和尚，你当真要走？’”

　　“‘我……我……’无心语塞。”

　　“正当僵持之际。”

　　“忽闻‘扑通’一声。”

　　“白发仙振袖跪倒在无心面前。”

　　“‘莫叔叔！您这是……’无心大惊，急忙想要扶起他。”

　　“‘少宗主，天外天等候您回归宗门，已整整十二载。

　　如今域外十六派分崩离析，唯天外天无一人离去。

　　我们日夜期盼少宗主归来执掌大局。

　　’”

　　“白发仙字字坚定地说完这番话，无心松开搀扶的手，默然退开几步，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怅惘。”

　　他仰首，望见一只苍鹰在蔚蓝天幕下展翼飞过，意味着归巢的时刻已到。

　　无心轻声叹息，心中明了自身应当承受的一切。

　　他还记得瑾仙公公昔日留下的话……他能逃脱生死，却终究逃不脱命运的安排。

　　“莫叔叔……我懂了……我们启程吧。”

　　无心说道。

　　白发仙闻声站起，默默随在无心身后。

　　“雪月城恭送天外天宗主，叶安世回宗！”

　　司空长风再次开口，左手在上，姿态恭敬，称谓也随之改变。

　　无心听出他话音里的笑意，洒脱回应：“枪仙不必再警告我了，无心明白……其实，老和尚既已不在，回不回那座寒水寺，也不重要了。”

　　“老和尚说得没错……我的归宿，是那方外之境，天外之天！”

　　无心背对众人，一身白衣如雪，似要离尘登仙。

　　唯有袖中紧握的拳与微颤的唇，泄露了他心底最后的不舍。

　　“叶宗主日后自然可回寒水寺，但并非此时。”

　　司空长风说道。

　　无心望向那群少年，一一作别。

　　“师兄，我走了！”

　　无禅颔首：“师兄今日便返寒水寺。

　　无论师弟是否身为天外天宗主，寒水寺永远为你留一间禅房、一个 ** 、一卷佛经。”

　　无心顿了顿，含笑说：“佛经便罢了。

　　其实，我最不爱诵经。”

　　他又看向满脸不舍的雷无桀，拍了拍他的肩：“我教你的拳，须日日练习。

　　前半套看似平凡，但千遍万遍打下来，终能滴水穿石、积沙成山。”

　　雷无桀郑重地点头。

　　他们身后，萧瑟默默转过身，似是不愿面对这别离之景。

　　无心没有走近他，只隔着雷无桀朗声道：“而我教你的，愿你永远不必用上。”

　　萧瑟双手环抱，头一偏，轻哼道：“我已忘了。”

　　“忘了便好。”

　　无心微微一笑。

　　无心目光落向那口黄金棺材，神情感伤。

　　“那口棺材……”

　　“我们帮您抬回去！”

　　忽然冒出两个身影，齐声喊道。

　　无心衣袖一扬：“不必麻烦了，就在此地将它安葬吧。”

　　说罢，他向前一步，纵身腾空，轻功飘逸。

　　白发仙也紧随跃起。

　　空中，一滴清泪落下，洒在屋檐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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