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我们等待了无数纪元、寻找了万千星海的造物主

　　叶天沉默。

　　铃兰迅速恢复了那副天真烂漫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宣示着文明级忠诚与冰冷决绝的存在只是幻觉。

　　她晃了晃蓬松的金色尾巴，语气轻快：

　　“既然哥哥需要力量……虽然这座老古董配不上为哥哥效命，但是事急从权，我去将其调整一下，至少恢复一些基础功能还是可以的！”

　　叶天看着眼前瞬间切换模式的狐娘，心情复杂，只能干巴巴地回应

　　“……麻烦了。”

　　“哥哥不要这样说！”

　　铃兰立刻摇头，碧绿的眼眸弯成月牙

　　“能为哥哥效命也是铃兰的荣耀哦~”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如同融入数据流般微微一闪，便从原地消失不见，只留下几缕金色的光屑缓缓飘散。

　　偌大的能源核心区，只剩下叶天和一直紧紧抓着他手臂、沉默不语的叶灵儿。

　　恒心摇篮稳定运行的低沉嗡鸣，此刻显得格外清晰。

　　叶天低下头，目光落在灵儿身上。

　　她银白的长发在能源核心柔和的光线下流淌着微光，小巧的脸颊紧贴着他的手臂。

　　那双绯红的眼眸正一眨不眨地望着铃兰消失的方向，里面没有任何明显的情绪，却比任何表情都更让叶天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他轻轻叹了口气，空着的那只手抬起，习惯性地想揉揉她的头发，这次动作流畅自然，指尖陷入冰凉的银丝中。

　　“灵儿，”他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显得有些低沉，“没有什么想问的吗？古老的文明？巨大的巨构？以及……我和她的对话……”

　　他主动提起了这个话题。

　　他知道灵儿聪明得远超常人，这些信息她早已摄入，只是需要一个宣泄或确认的出口。

　　叶灵儿感受着头顶熟悉的抚摸，缓缓将视线转回叶天脸上。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偏头，用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绯红眼眸，静静地端详着叶天略显紧张的脸。

　　几秒钟后，她粉嫩的唇瓣轻轻开启，吐出的却不是疑问，而是一句平静的、好似带着些许玩味的陈述：

　　“哥哥。”

　　“是……‘穿越者’吧。”

　　叶天：“！！！”

　　他的身体瞬间僵住，瞳孔微缩。

　　他虽然从来没有隐藏，毕竟这个世界比前世发达的多，他的许多言语都可以找到出处。

　　但“穿越”这个概念……

　　看着叶天瞬间石化的表情，灵儿绯红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小猫。

　　她继续用那缺乏起伏的语调，慢悠悠地补充：

　　“星网小说……很多。”

　　“哥哥小时候，偶尔会说奇怪的词。”

　　“知道很多……不该知道的东西。”

　　她每说一句，叶天的心就跳快一分。

　　然而，灵儿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翻涌的心潮瞬间平复。

　　“但是”

　　她向前一步，更贴近叶天，仰着小脸，眼神清澈而专注，“哥哥就是哥哥。”

　　“一直都是。”

　　“从相见那天起……就是哥哥。”

　　“灵魂，味道，心跳……都是哥哥。”

　　“没有变过。”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她不在乎叶天来自哪里，有过怎样的过去。

　　她在乎的，是从她生命与叶天交汇的那一刻起，构成“叶天”从未改变。

　　他不是占据了别人躯壳的幽魂，他就是他本身。

　　说完，她似乎很满意叶天脸上那混合着震惊、恍然和最终放松下来的复杂表情，轻轻用额头抵了抵他的胸口，像是完成了一个小小的标记。

　　“所以”

　　她总结道，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淡然，却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狡黠，“古老文明，巨大造物……嗯，就当是……”

　　她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最后选了一个从叶天那里学来的、略带调侃意味的说法：

　　“……哥哥自带的‘金手指’好了。”

　　“灵儿，不奇怪。”

　　只要哥哥还是哥哥，其他都没关系。

　　不过，能看到哥哥这么惊讶的样子……很有趣。

　　就在叶天因灵儿的聪慧与包容而心潮涌动之时，脚下传来了与之前完全不同的震动。

　　不再是老迈巨构的呻吟，而是一种低沉、有力、仿佛沉眠巨兽苏醒过来的脉搏。

　　能源核心的光芒骤然变得更加耀眼，柔和的白光转为充满力量感的流明。

　　“检测到指令：‘复苏’协议已激活。”

　　“全舰结构自检开始……能源核心输出功率提升至15%……”

　　“损伤评估……功能性模块重构启动……”

　　冰冷的合成女声在整个空间回荡。叶天和灵儿惊愕地看到，整个“恒心摇篮”巨构正在宏观尺度上变形、组合，从一座静止的太空城市，变形为一艘庞大到难以想象的、以恒星为引擎的战舰！

　　其外观快速褪去岁月的痕迹，显露出崭新、光滑、流淌着幽蓝能量纹路的装甲外壳。

　　远处的制造区内，尚存的机械臂灵活舞动，拆解无法修复的生产线，将完好零件精准拼接到两条核心产线上。

　　火花闪烁间，两条相对完整、可以运行的生产线被“手搓”出来。

　　“临时制造单元‘星火-29’已上线，资源扫描中……”

　　「陛下」远瞳的声音在叶天脑海中响起，语气带着一丝凝重

　　「铃兰小姐正在尝试深度访问我的航行日志数据库。她似乎……在调查我们近期的经历。」

　　叶天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这小狐狸表面上去调整设备，实际上是想知道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让她看吧。”叶天无所谓地摆摆手。他没什么需要隐瞒的，强行阻拦也没什么意义。

　　「明白，开放非核心日志访问权限。」

　　几乎在权限开放的瞬间，铃兰的身影再次出现，但她脸上的天真烂漫消失了。

　　那双碧绿眼眸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九条金色狐尾不再欢快摇晃，而是如同即将发动攻击的毒蛇般在身后缓缓摆动。

　　她甚至没有看叶天，碧绿眼眸直接锁定虚空，仿佛能穿透空间看到北辰号上的远瞳。

　　“原来如此…哥哥最近，受了这么多委屈呢。”

　　空间温度骤降。

　　“第一次” 铃兰竖起一根手指，声音轻柔却让叶天脊背发凉

　　“有低劣的窃火者胆敢冒犯哥哥。你这个亵渎的造物，竟然只是清除了他们的科技？让他们还有机会在泥潭里打滚？按照星轨律法，该将他们的整个文明都打上‘僭越’烙印，流放到时间尽头，永世在虚无中哀嚎！”

　　“第二次，” 第二根手指竖起，她的眼神更加冰冷

　　“你竟敢让哥哥的意识，亲自踏入那个低等精神文明的梦境？即使这是哥哥的要求！你明知这会玷污哥哥的灵思，让他背负不必要的愧疚！你让哥哥…难受了。这，罪无可恕。”

　　“第三次！” 她猛地踏前一步，整个空间的灯光都随之剧烈闪烁，磅礴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在虫群面前，你竟敢听从哥哥‘断后’的指令？！你明明可以牺牲那些微不足道的人类，用他们的残骸为哥哥铺就生路！而你，却让哥哥——我们等待了无数纪元、寻找了万千星海的造物主——亲身涉险，差点…差点就…”

　　她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后面的话几乎无法说出口。

　　“我们寻找了那么久…那么久…”

　　铃兰的声音低了下去，却更加危险

　　“每一个瞬间都在渴望哥哥的回归…而你，一个低劣的、残缺的造物，竟让哥哥一次次陷入险境，让哥哥的心灵蒙尘…”

　　她缓缓抬起手，能源核心的光芒在她手中汇聚，化作一柄燃烧着纯白火焰的光矛。

　　“你，不配侍奉在哥哥身边。”

　　“予以清除。”

　　“铃兰！住手！” 叶天猛地喝道，一步挡在灵儿身前，尽管他知道铃兰的目标是远瞳。

　　「陛下」

　　远瞳的声音平静地响起

　　「她的指控…符合逻辑。未能完美执行守护职责，此乃事实。」

　　“我命令你住手！”

　　叶天盯着铃兰，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远瞳是我的船！它的每一次选择，都是基于我的意志，或者在当时情境下对我的最优保护！你没有权限审判它！”

　　铃兰举着光矛的手微微一顿，她看向叶天，眼中充满了不解、委屈和依旧沸腾的愤怒：“可是哥哥！它让您…”

　　叶天打断她，强调道，“如何处置它是我的事！”

　　铃兰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眼中的火焰挣扎着。

　　纯白火焰光矛在她手中缓缓溃散成点点星光。

　　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九条尾巴无力地耷拉在地上，耳朵紧紧贴着头发，带着哭腔哽咽道：

　　“呜…哥哥对不起…铃兰…铃兰只是太害怕了…害怕再次失去哥哥…看到哥哥受苦…铃兰这里…好痛…” 她用手捂着胸口，大颗的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样滚落。

　　“这个劣质造物…它根本不懂…哥哥对我们意味着什么…”

　　看着刚才还杀气腾腾、此刻却哭得像个孩子的铃兰，叶天心中的紧张也化为了复杂的叹息。

　　他走上前，俯身将手轻覆于她的头顶，掌心传来发丝的柔软与一丝不真实的微凉。

　　叶天的手刚落在铃兰头上，正准备说些什么。

　　身旁就传来“噗通”一声。

　　他愕然转头，只见叶灵儿不知何时也跪坐在了地上，就紧挨着他，甚至利用身体优势巧妙地把还在啫泣的铃兰稍稍挤开了一点。

　　她仰着那张毫无表情的小脸，绯红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然后，非常刻意地，将自己银白色的小脑袋往他垂着的另一只手里拱了拱。

　　（……）

　　（摸她。）

　　（……也要摸我。）

　　而被叶天抚摸着的铃兰，起初还沉浸在委屈和悲伤中，身体微微颤抖。

　　但随着叶天轻柔的抚摸，那温暖掌心传来的触感，让她渐渐止住了哭泣。

　　这是一种……久违的、被造物主亲自安抚的感觉。

　　她原本因愤怒而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耷拉在地上的九条尾巴不自觉地开始轻轻晃动，先是尾尖，然后是整条尾巴，最后九条蓬松的金尾都开始小幅度地、惬意地摇摆起来。

　　就连那双紧紧贴在金发上的狐耳，也重新立起，还享受般地微微抖动了一下。

　　哥哥……在摸我的头……

　　好温暖……

　　她甚至不自觉地像只真正的小狐狸那样，用头顶轻轻蹭了蹭叶天的手心，发出了一声带着鼻音的、满足的哼唧。

　　碧绿的眼眸眯了起来，里面还带着水光，却已经漾开了幸福的涟漪。

　　“嗯?~”

　　叶天：“？？？”

　　他看着一边是金毛狐狸从委屈巴巴变成享受撸毛，一边是银毛猫咪在线求撸、眼神执着。

　　“？？？？”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叶天心里吐槽，但手上却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

　　他那只被灵儿拱着的手，熟练地覆上了她冰凉丝滑的银发，轻轻地揉了揉。

　　得到安抚的灵儿眯起了眼睛，像只被顺毛的猫，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满足的呼气。

　　但她依旧保持着跪坐的姿势，没有离开的意思，仿佛在宣告：这里的位置，归我了。

　　同时，她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旁边明显沉浸在享受中的铃兰，小嘴几不可见地抿了一下。

　　“哼~”

　　铃兰也感受到了另一边的动静，但她只是稍稍睁开一只眼睛瞥了一下，便又安心地闭上眼睛，继续享受哥哥的抚摸，尾巴摇得更欢快了。

　　一时间，刚刚还杀气弥漫的能源核心区，气氛变得无比微妙……

　　叶天看着眼前并排跪坐、一个像被顺毛的狐狸、一个像被撸猫的猫咪，都在等着他安抚的两个“妹妹”，感觉他的“躺平”梦想，似乎正朝着一个奇怪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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