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天地异变

　　日月轮转，草木枯荣，人间的日子总过得比那暗无天日的深渊要快些。眨眼间，三年光阴便如同指间流沙，悄无声息地滑走了。

　　这三年，凡间的话本子都换了好几茬。修仙界茶余饭后的谈资，也从“那对惊世骇俗的师徒到底死没死透”，渐渐变成了“东边那座荒山昨夜好像有宝光冲天，去不去瞅瞅？”以及“听说合欢宗新来的那位圣女舞姿绝妙，就是门票贵得吓人”。

　　时间，总能磨平许多东西，包括曾经闹得沸沸扬扬的旧闻。

　　当然，也有些东西，是时间磨不平的。

　　温泉谷。

　　灵气依旧氤氲，泉水叮咚作响，几尾不怕人的灵鱼在池底懒洋洋地摆着尾巴。胡月将一碟精心调制的、据说是安神补魂功效的灵食放在石桌上，看着不远处坐在青石上，对着满谷芬芳发呆的红衣女子，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三年了。

　　灼璃身上的伤势，在那温泉奇效与狐族灵药的温养下，总算好了七七八八。破碎的灵脉勉强接续，枯竭的本源也恢复了一丝生机，至少不再像当初那样，仿佛下一刻就要化作飞灰散去。

　　可有些伤，不在身上。

　　她的记忆依旧混乱，如同被打碎的琉璃镜，拼凑不出完整的过往。时而清醒，能准确叫出胡月的名字，甚至能指点两句谷中狐族小辈的修炼；时而封闭，整个人缩在壳子里，眼神空茫，对周遭一切毫无反应，只是无意识地蜷缩着手指，仿佛在抓住什么早已不存在的东西。

　　更多的时候，她就像现在这样，安静地坐着，看着谷口的方向，或是望着深渊所在的西方天际，一看就是一天。问她看什么，她也不答，只是那眼底深处，偶尔会掠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淡的痛楚与茫然。

　　胡月试过很多办法，讲笑话（虽然她自认讲得很烂），带她看狐族小狐狸们嬉闹（效果短暂），甚至冒险出谷去打探外界消息（收获寥寥），都收效甚微。

　　“师尊，今天的灵羹里加了新采的月华草，最是安魂……”胡月挤出一个笑容，尽量让语气轻快些。

　　灼璃缓缓转过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似乎认出了她，轻轻“嗯”了一声，又转回头去，继续望着天边流云。

　　胡月嘴角的笑容垮了下来，认命地坐在一旁，拿起个灵果泄愤似的啃了一口。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她感觉自己都快成这温泉谷的专业保姆兼望师石了。

　　就在这时——

　　“轰！！！”

　　一声沉闷至极，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巨响，毫无预兆地撼动了整个天地！

　　不是雷鸣，不是地震，那声音带着一种直透灵魂的邪恶与古老，让谷中所有生灵，包括那几尾灵鱼，都瞬间僵住！

　　桌上的杯碟“嗡嗡”震颤，温泉水面荡开剧烈的波纹。

　　灼璃猛地站起身，一直没什么焦距的眼瞳骤然收缩，里面闪过一丝极致的惊悸！她下意识地抬手按住了心口，脸色瞬间苍白。

　　胡月也霍然起身，手中的灵果掉在地上都浑然不觉，她一个箭步冲到灼璃身边，警惕地望向谷外天空。

　　只见原本晴朗的天空，此刻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沉下来，并非乌云蔽日，而是一种诡异的、带着不祥紫红色的晦暗光芒，从四面八方弥漫开来，如同给天空蒙上了一层肮脏的纱幔。

　　空气中，原本充盈平和的灵气，开始变得躁动不安，隐隐夹杂着一丝令人极其不舒服的、冰冷刺骨的邪恶气息。

　　“这……这是什么？”胡月声音发紧，她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狐火都在微微颤抖，那是遇到天敌般的本能恐惧。

　　不仅仅是温泉谷。

　　同一时间，修仙界各处，无论名门大派还是荒山野岭，所有修为达到一定层次的修士，都心有所感，骇然望天。

　　一些传承久远的大宗门禁地内，尘封多年的预警古钟无人自鸣，发出急促而悲凉的哀音。

　　某些常年闭关的老怪物被强行惊动，冲出洞府，看着异变的天空，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凡间城镇，鸡飞狗跳，牲畜不安地嘶鸣，百姓们惶恐地跪地祈祷，不知发生了何事。

　　无尽深渊，古战场遗迹边缘。

　　青澜巨大的妖龙之躯盘踞在一根断裂的巨大骨架上（不知是哪种上古巨兽的遗留），他刚刚撕碎了一群被此地残存战意滋养、变得异常凶悍的死魂骑士。

　　那声来自外界的沉闷巨响，以及随之而来的天地法则的细微动荡，同样穿透了深渊的壁垒，被他敏锐地感知到。

　　他抬起龙首，暗金色的竖瞳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化为冰冷的锐利。

　　这股气息……古老，邪恶，带着一种令他体内魔血都微微沸腾的……熟悉感？不，更像是同源而更高层次存在的威压。

　　“呵……”墨渊的虚影在不远处凝聚，这次他的脸上没了惯有的嘲弄，反而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神色，“感觉到了吗？小子！这才是真正的大劫！魔神的气息……虽然还很微弱，但祂……开始苏醒了！”

　　魔神？

　　青澜瞳孔微缩。他吞噬过不少魔物，也炼化了魔功，但对所谓“魔神”，仅限于模糊的传说。

　　“与你何干？”他冷冷问道。

　　“与本座何干？”墨渊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天地大变，秩序崩坏，正是吾等魔道崛起之时！这深渊的束缚，在真正的天地之力面前，又能算得了什么？出口，很快就不再是问题了！”

　　青澜沉默了片刻，巨大的龙尾无意识地在空中划出一道撕裂空间的痕迹。

　　外界乱了。

　　魔神复苏？

　　他不在乎天地秩序是否崩坏，不在乎魔道能否崛起。

　　他只在乎，这场变故，是否会影响到那个他要找的人。

　　以及，这场变故，是否能让他更快地……离开这个鬼地方。

　　“出口，在哪？”他问，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墨渊看向遗迹深处那最为混乱、能量最为暴虐的核心区域，嘴角勾起一抹诡秘的笑：

　　“就在……这场天地异变的正下方。”

　　深渊之外，紫红晦暗的天空下，一场席卷天地的风暴，正式拉开了序幕。而深渊之内，一头只为执念而活的妖龙，也即将撞向那通往未知世界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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