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圣树堂的审判

　　村落中央，那棵散发着朦胧荧光的巨树之下，矗立着一座比寻常木屋更加宏伟、古老的建筑。它几乎与巨树的根系融为一体，墙壁上爬满了翠绿的苔藓和散发着淡雅清香的藤蔓，仿佛是从大地中自然生长而出。这就是「圣树堂」。

　　踏入圣树堂的瞬间，林微感到一股温和而磅礴的生机能量包裹了她全身，残破的药庐空间甚至因此微微震颤，传来一丝渴望与亲近之意。堂内光线主要来源于中央穹顶镶嵌的几颗能自发光的奇异矿石，以及墙壁上那些藤蔓结出的、如同小灯笼般的发光果实。空气里弥漫着檀香、药香和古老木料混合的气息，庄重而神秘。

　　大堂尽头，呈半圆形摆放着五张由巨大树根天然雕琢而成的座椅。其中四张座椅上，坐着四位身着麻布长袍、须发皆白的老者，他们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的沟壑，眼神却如同古井，深邃得望不见底。唯一空着的那张座椅，尺寸略小，位置也稍偏，属于引领他们进来的木岩长老。

　　在四位族老的下首，分别站着一些气息沉凝的守山族壮年，之前见过的山虎赫然在列，他抱着双臂，眼神如同鹰隼般死死盯着走进来的林微三人，毫不掩饰其中的敌意与审视。

　　木岩长老默默走到那张空着的树根座椅前，并未立刻坐下，而是先向四位族老微微躬身，然后才转身，对林微三人示意：「这四位是我守山族的族老，木心、石坚、风语、火瞳。」

　　被称为木心的族老坐在最中央，他的面容最为苍老，眼皮微微耷拉着，仿佛随时都会睡去，但当他目光扫过来时，林微却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被看透了一般。

　　「外来者，」木心族老的声音缓慢而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在空旷的圣树堂内回荡，「木岩言，尔等身怀‘山神信物’，欲求‘九转还魂草’。然，圣草乃山神恩泽，非凡俗可轻触。陈述尔等之来历、目的，及信物之由。」

　　压力，无形的压力如同潮水般从四位族老身上弥漫开来，笼罩了整个圣树堂。高远和冰魄的身体瞬间绷紧，这是面对极度危险时本能的反应。就连一向冷静的冰魄，额角也渗出了细微的汗珠。

　　林微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将姿态放得极低，恭敬地行了一礼：「晚辈林微，拜见各位族老。」她示意高远和冰魄也收起明显的敌意。

　　「我等来自山外的世界，」林微开始叙述，她刻意省略了沈氏集团、轮回司等过于复杂的概念，力求简洁清晰，「追寻‘九转还魂草’，是为了救治一位对我们、对无数无辜者至关重要之人。他因对抗一个名为‘诺亚生命’的邪恶组织而身受重创，性命垂危。此组织妄图亵渎生命本源，扭曲自然法则，其行径与守护自然的山神理念，定然背道而驰。」

　　她的话语清晰，直接将诺亚生命放在了守山族信仰的对立面。

　　「诺亚生命？」石坚族老开口，他的声音如同岩石碰撞，铿锵有力，「可是那些驾驶着铁鸟（直升机）、拿着古怪仪器，在圣山边缘四处挖掘、破坏地脉，惊扰山中灵兽之人？」

　　「正是他们！」林微立刻肯定，「他们追逐力量与利益，不择手段。若被他们得知‘九转还魂草’的存在，必定会引来疯狂的抢夺与破坏！我们此行，既为救人，也为阻止他们的恶行！」

　　风语族老是一位老妪，她的眼神如同微风般难以捉摸：「巧言令色。山外之人，最擅编织谎言。你如何证明，你们与那些破坏者并非一丘之貉？又如何证明，你们所求，并非为了私欲？」

　　「晚辈无法空口自证清白，」林微坦然迎上风语族老的目光，「但有两物，或可为证。」

　　她首先抬起了带着银色护腕的左手：「此物名为‘月石环’，乃一位长辈根据先父遗留笔记所制。木岩长老言其核心蕴含月华之力，与圣泉同源。先父林语枫，一生致力于生命科学研究，心怀对自然的敬畏，晚辈相信，他若曾与守山族有所渊源，也定是秉持着善意与交流之心。」

　　「林语枫？」一直闭目养神的火瞳族老猛地睁开双眼，他的瞳孔竟然是奇异的赤红色，仿佛有火焰在其中燃烧。他紧紧盯着林微，目光锐利如刀，「你说你的父亲，叫林语枫？！」

　　他的反应出乎意料的激烈，连其他三位族老也微微动容。

　　「是……是的。」林微心中一跳，难道父亲真的来过这里？

　　「大约在二十年前，」火瞳族老的声音带着一丝追忆和复杂，「确实有一个名叫林语枫的山外年轻人，凭借其渊博的学识和对生命能量的独特理解，以及……一份古老的引荐信物，得到了当时族老的接见。他曾在此逗留月余，与族内交流药理，观测星象……最后，他带着一份‘圣泉之契’离开了。」

　　圣泉之契？林微想起沈砚之转述的守岛人的话，父亲曾到过时空疤痕之岛，试图修复裂缝。难道父亲当年游历各处秘境，就是为了寻找修复时空、对抗轮回司（或其前身）的方法？而守山族，是他旅程中的一站？

　　「先父从未对晚辈详细提及此事，」林微压下心中的激动，谨慎地回答，「但晚辈自幼受父亲熏陶，深知他对自然与生命的敬畏。晚辈继承他的遗志，绝不敢行亵渎之事！」她将父亲已故的消息含蓄带出，以免节外生枝。

　　火瞳族老深深看了林微一眼，赤红的瞳孔中光芒闪烁，似乎在判断她话语的真伪，最终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但态度明显缓和了许多。

　　林微趁热打铁，举起了手中的匕首：「此匕首，木岩长老称为‘破邪刃’，其上的纹路被认出是古老的‘守护符文’。它由制作‘月石环’的同一位长辈改造，曾助我们击退被污秽侵蚀的‘影鬣’。这足以证明，我们具备对抗黑暗、守护光明的力量与决心。」

　　木心族老微微颔首，目光转向林微本人，那深邃的眼神仿佛要洞穿她的灵魂：「信物虽真，然人心易变。木岩言，你体内蕴藏着一丝与圣山、与‘还魂草’同源之生机，此乃最核心之‘信物’。但此生机……微弱而紊乱，似曾遭受重创，且缠绕着不祥的死亡气息。小姑娘，你自身，便是因果纠缠之地。你所谓救人之举，是否会为圣山引来更大的灾劫？」

　　这才是最核心的质问！族老们担心的，不仅仅是他们的目的，更是林微本身可能带来的“麻烦”！

　　林微心中凛然，知道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她无法隐瞒自己的状况，只能坦诚部分真相。

　　「族老明鉴，」林微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但眼神依旧坚定，「晚辈确实身负重伤，力量几乎尽失，且被强敌窥伺。之前袭击我们的‘影鬣’，很可能便是因我而来。我无法保证不会引来灾祸，但我可以发誓，若守山族愿助我取得‘还魂草’，救回挚友，我林微必将倾尽所有，与诸位共同抵御外敌，守护圣山安宁！若因我之故为圣山带来灾难，我愿以身相抵，绝不退缩！」

　　她的话语掷地有声，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高远和冰魄也同时上前一步，站在林微身侧，用行动表明了他们的立场。

　　圣树堂内陷入了一片沉默。四位族老眼神交流，无声的信息在空气中传递。山虎等年轻一辈则紧盯着族老们，等待着最终的决定。

　　良久，木心族老缓缓开口，打破了沉寂：「‘九转还魂草’，并非生长于固定之地。它乃天地生机凝聚之精华，依循地脉流转而显化，唯有在特定时刻，于圣山灵脉节点之上，方能觅得其踪。且其周遭，必有强大灵兽守护，非有缘人、大毅力者不可得。」

　　他话锋一转：「尔等虽有信物，亦具缘由，然则‘还魂草’关乎圣山命脉，不可轻予。欲得线索，需通过‘圣泉试炼’，证明尔等拥有纯净之心与守护之志。」

　　「圣泉试炼？」林微疑惑。

　　「圣泉，乃我族生命之源，亦是沟通山神之媒介。」木岩长老在一旁解释道，「试炼并非武力比拼，而是直指本心。需将手浸入圣泉，心神与泉水相连。泉水会映照出试炼者内心最真实的渴望、恐惧与执念。若能坚守本心，不为幻象所动，便可得到泉水的认可，获得关于‘还魂草’可能出现之地的启示。若心神失守……轻则精神受创，重则沉沦幻境，危及生命。」

　　直指本心的幻境试炼！这比纯粹的战斗更加凶险！

　　山虎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显然认为这几个外来者根本不可能通过如此艰难的试炼。

　　「晚辈愿意一试！」林微几乎没有犹豫。她经历过药庐空间的生死，经历过时空疤痕的震撼，更经历过失去力量的迷茫与痛苦，她的心志早已被千锤百炼。为了沈砚之，为了揭开真相，为了对抗轮回司与诺亚生命，她别无选择，也必须通过！

　　高远眉头紧皱，想要劝阻，但看到林微坚定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冰魄则低声道：「小心。」

　　木心族老深深看了林微一眼：「既然你意已决，那便……」

　　「族老！且慢！」

　　突然，一个焦急的声音从圣树堂外传来。一名年轻的守山族战士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脸上带着惊惶之色。

　　「木辰？何事惊慌？」石坚族老沉声问道。

　　名叫木辰的战士单膝跪地，急声道：「禀族老！巡逻队在东南方向的‘迷雾林’边缘，发现了大量陌生的脚印和车辙印！还有……还有战斗的痕迹！我们发现了三具被利刃割喉的‘荆棘狼’尸体，以及……一具穿着古怪服饰的人类尸体！不是我们的人，也不是他们的装束！」他指了指林微三人。

　　诺亚生命的人！他们竟然已经摸到了这么近的地方！而且还和当地的猛兽发生了冲突！

　　「还有，」木辰的声音带着恐惧，「我们在现场，感受到了极其微弱但非常邪恶的残留气息……和之前偶尔出现的‘影鬣’身上的污秽感很像，但……更加强大和隐晦！」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山虎猛地踏前一步，指着林微三人，怒声道：「族老！你们看到了吗？这些外来者果然引来了灾祸！那些邪恶的家伙肯定是跟着他们来的！现在还要进行什么试炼？当务之急是立刻把他们驱逐出去，或者拿下审问，加强戒备，准备迎敌！」

　　「山虎！注意你的言辞！」木岩长老厉声喝道，「事情尚未查明，岂可妄下论断！」

　　「木岩长老，你一再维护这些外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山虎毫不退缩，反而逼视着木岩，「难道你忘了百年前的教训了吗？就是因为轻信了山外人的花言巧语，我们才不得不放弃祖地，隐居于此，差点族灭！」

　　百年前的旧事被重提，几位族老的脸色也更加凝重起来。历史的伤痕，往往是信任最大的阻碍。

　　现场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林微的心沉了下去。诺亚生命的动作太快了！他们的出现，果然给守山族带来了立竿见影的危机。这种情况下，试炼还能进行吗？守山族还会相信他们吗？

　　就在这紧张的时刻，一直闭目的火瞳族老再次睁开眼，赤红的瞳孔扫过山虎，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让山虎的气势不由得一窒。

　　「敌人已至门前，慌乱与内讧，才是最愚蠢的应对。」火瞳族老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木岩。」

　　「在。」木岩长老躬身。

　　「你亲自带一队精锐，前往‘迷雾林’详查，务必弄清敌人数量、实力和动向。注意隐匿，非必要，避免冲突。」

　　「是！」

　　「石坚。」

　　「在。」石坚族老应道。

　　「立刻启动村落外围所有防御符文和陷阱，加派巡逻人手，尤其是圣泉和古树周边，不得有误。」

　　「明白！」

　　「风语。」

　　风语族老微微颔首。

　　「联络山中灵兽，尤其是鹰群与狼王，请它们协助监视陌生人的动向。」

　　「交给我。」

　　火瞳族老迅速下达了一系列指令，条理清晰，应对沉稳，瞬间稳住了局面。他最后将目光投向林微。

　　「外来者，林微。」

　　「晚辈在。」林微连忙应道。

　　「局势有变，试炼依旧，但需即刻进行。」火瞳族老的话语带着一种决断，「你若通过，便是我守山族之客，可得‘还魂草’线索，并需履行承诺，共同御敌。你若失败，或心神失守引动圣泉异变……则视为灾星，连同你的同伴，将被即刻驱逐出圣地，生死由天！你，可还敢试？」

　　瞬间，所有的压力都集中到了林微身上。

　　试炼提前，而且在强敌环伺的背景下进行，成功率无疑更低。失败的下场，更是无比凄惨。

　　高远和冰魄的眼神中都露出了担忧。

　　林微抬起头，看向四位族老，又看了看眼神冰冷、充满不信任的山虎等人，最后目光落在圣树堂中央那棵散发着生命光辉的巨树上。

　　她想起了沈砚之昏迷前最后看她的眼神，想起了父亲可能在此留下的足迹，想起了青姨的嘱托，也想起了诺亚生命和轮回司的威胁。

　　她没有退路。

　　「我试！」林微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在圣树堂内回荡，「现在就开始！」

　　火瞳族老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他站起身：「好！那就随我来！」

　　他率先走向圣树堂后方的一处侧门，其他三位族老也纷纷起身。木岩长老拍了拍林微的肩膀，低声道：「守住本心，无惧幻象。」然后便匆匆离开，执行侦查任务去了。

　　山虎冷哼一声，但也只能带着其他族人跟上。

　　穿过侧门，是一条向下延伸的、由树根自然形成的阶梯。越往下走，空气中的生机能量越发浓郁，甚至凝结成了淡淡的雾气。周围墙壁上发光的苔藓和矿石也越来越多，将通道映照得如同白昼。

　　走了约莫几分钟，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洞穴中央，是一潭不过方圆十米左右的泉水。泉水清澈见底，水底铺满了圆润的、散发着各色微光的鹅卵石。泉水的源头，来自于洞穴上方垂下的巨树根须，一滴滴如同翡翠般碧绿的液体，正从根须末端滴落，融入潭水之中，漾开一圈圈涟漪。

　　最神奇的是，整个水潭都在散发着柔和而纯净的乳白色光芒，将整个洞穴照亮。那光芒并不刺眼，反而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温暖力量。这就是圣泉！

　　仅仅是站在岸边，林微就感到自己残破的药庐空间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渴望与悸动，那株代表与沈砚之联结的嫩芽，甚至微微舒展了一丝。

　　「圣泉映心，幻象自生。」木心族老站在泉边，声音肃穆，「林微，将你的双手，浸入泉水之中。记住，无论看到什么，感受到什么，守住你踏入此地的初心！」

　　高远和冰魄被拦在了洞穴入口处，只能紧张地观望。

　　所有守山族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微身上。

　　林微深吸一口气，走到泉边，缓缓蹲下身。她看着那散发着纯净光芒、仿佛能洗涤一切污秽的泉水，心中一片澄澈。

　　为了沈砚之，为了真相，为了对抗黑暗……她必须成功！

　　她伸出双手，坚定地、缓缓地，浸入了冰凉的圣泉之中。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泉水的刹那——

　　「嗡！」

　　整个圣泉的光芒骤然暴涨！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块巨石！

　　林微感到一股庞大无比、纯净无比的意识，顺着她的手臂，瞬间冲入了她的脑海！

　　眼前的景象瞬间模糊、扭曲、破碎！

　　……

　　冰冷，刺骨的冰冷。

　　不是泉水的冰凉，而是某种金属的触感。

　　林微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纯白色的、充满未来科技感的房间里。四周是闪烁着复杂数据流的透明屏幕，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

　　「生命体征稳定。」

　　「脑波活动异常活跃。」

　　「‘种子’已植入，生长情况良好。」

　　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在耳边响起。

　　林微低头，发现自己穿着一身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手腕上戴着熟悉的银色护腕（月石环），但身体……变成了七八岁时的模样！瘦小，无助。

　　她试图调动药庐的力量，却发现脑海中的药庐空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恐惧，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妈妈……」她下意识地喃喃，环顾四周，寻找着那个温柔的身影。

　　「吱呀——」

　　房间的合金门滑开。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面容慈祥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的手里拿着一个装着彩色糖果的玻璃罐。

　　「小微，醒了？」男人微笑着，蹲下身，目光柔和地看着她，「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是王叔叔！妈妈生前的同事，那个总是给她带糖果，对她嘘寒问暖的王叔叔！

　　「王叔叔……」林微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妈妈呢？这里是哪里？我好害怕……」

　　「别怕，小微，」王叔叔的笑容依旧和煦，他打开糖罐，取出一颗包装精美的糖果，递到林微面前，「你妈妈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做研究了。她把你托付给叔叔照顾。你看，这是你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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